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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声与剑招合而为一,舞来淋漓尽致,越舞精神越好,连续三日听姑娘弹琴唱曲,在下技痒,不得不冒昧前来,在下不情之请,姑娘可否为在下弹奏一曲?”

    秀秀稍一沉吟,说:“我可为你弹奏一曲,小爷贵姓大名?”

    “姑娘称呼在下小万即可。”

    “小万?”

    丁南置身暗处,看到这位手中持剑,自称小万的人,生就浓眉大眼,鼻高尖隆,人中明如破竹,且有一张气吞四方大阔嘴,这人与画像一般无二,不是冯兆万是谁?那日从“福寿旅店”跳出的男僵尸,身形与他一模一样,他敢确定冯兆万无疑!

    不过,冯兆万会闻乐声提剑而来,颇令他意外。不是说他天生异禀,看到老少美丑女人,难忍春心大发么?他倒要看看,他提剑而来,是何居心!

    “姑娘可知广陵散?它旋律铿锵有力,以之舞剑,可以淋漓尽致。”

    苗秀秀微微颔首,盘膝坐于地面。

    琵琶声响,冯兆万果然拔剑起舞,阳光映着剑光,闪烁生辉。

    丁南暗吃一惊,这冯兆万虽非身手绝顶,看他舞剑,举手投足,时而矮捷如游龙,翩翩飘飘;又时而勇猛若虎豹,剑出飒飒有风。随着旋律,他脚下忽而儿窜蹦跳跃,忽儿闪转腾挪;他手上的三尺剑,手随身到,或击、或刺、或点、或绕、或劈截拦扫,招招俐落,招招勇猛有力,丁南不禁暗这人身手如此不差,何必假装僵尸,掩人耳目?

    看他凝视剑锋,眼神凌厉,且充满正气,说这人什么“天生异禀”“见色春心大发”只怕并非实情。

    丁南正看得专心,忽听得叫:“是他!就是他!”

    琵琶声断,一股疾风已驰到。

    丁南急闪,啪的一声,一把七星短剑,已插入土墙。接着一只大鸟扑来!

    大鸟来势凶猛,丁南第一招,先闪开凌厉来势,避免正面交锋,有所折损。

    闪躲间,已看清,来的不是大鸟,而是一个人,只因对方凌空扑来,气势便如一只凶猛老鹰。

    这人面貌清瘦,照面之下,丁南大惊,不正是赶僵尸的道士么?

    距离十数尺之遥,还有一个小道士。

    “是他!”小道士叫:“到旅店来找人的是他,当晚跟踪的也是他!”

    大小两道士眼目灼灼看他,反倒是手执长剑的冯兆万满脸困惑:“干爷,怎么回事?”

    “江湖路险,小万,你全不知防人,这人居心叵测,想必来刺杀你!”道士瞪住他,喝:“你这厮,报上名来!”

    丁南冷傲道:“在下丁南。”

    道士瞅瞅他,又睨苗秀秀一眼,怒容满面:“你用意何在?找个小歌女来此弹唱,第一天,老朽就已起疑了!”

    道士转头瞧冯兆万,又是怜惜,又是呵斥道:“你这孩子,竟无防人之心,他这人是来害你的!”

    说罢,他冷眼瞪丁南,冷笑:“你敢说,你不是有心加害他?”

    “不错,我要杀了段玉华、冯兆万母子!”

    “为什么?”一个女人从角落闪出来:“我是段玉华,你凭什么杀我母子!”

    丁南朝她凝目,女人眼秀鼻挺,嘴角微微上翘,与画像并无两样,果然段玉华无疑。

    丁南冷笑:“问得好!我凭什么杀你母子?我是杀手,杀该死之人!”

    段玉华双目一瞪,怒道:“我该死么?我儿子该死么?”

    丁南看看她,又瞪瞪道士:“你与这道士在一道,想必会邪术,你为什么邪术害人?”

    “胡说!”冯兆万叫:“我娘慈悲心肠,怎会用邪术害人?”

    道士忽然哈哈大笑:“刚才听你义正词严,说什么杀该死之人,你这杀手,被人利用,颠倒黑白,还一副正人君子嘴脸,这不是太好笑了么!”

    丁南勃然大怒,骂道:“鬼道士,一身尸臭,还敢笑人!”

    道士哈哈又笑:“老朽不是什么道士,老朽姓张叫张福寿,老朽开福寿旅店旨在积德行善,你嫌老朽一身尸臭,老朽一身尸臭又如何?比你这见利忘义的杀手,强上十倍,百倍,千倍!”

    丁南听他说“见利忘义”勃然大怒,叫道:“我先给你一点教训,再杀了两个该死的东西!”

    说着,身背的宝剑出了鞘,直刺张福寿。张见他宝剑刺来,突地在胸前一抓,丁南定神一看,这才发觉张福寿背了一支作法用的摇铃,只不过,这摇铃比一般摇铃要大上至少三倍。

    摇铃向前一甩,中间的舌心突然飞窜而出,成了一个刺钩,扑向丁南。

    外型似摇铃,用起来却是十足兵器,一个长柄,用来掌握应敌,中间半球形铁罩,像盾又似护手,最中心伸出的刺钩,树枝分叉般,靠前头部份,是尖锐可戮人的长刺,横生的部份则是锋利短钩。

    丁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不过他明白,若是一个不经心,被连刺带钩,必然不堪设想。

    对付锋利的兵器,尤其这种有钩有刺,形状奇怪的兵器,丁南的诀窍是,先避之,再细作观察,反击之。

    他避开,随即斜窜一步,从侧方攻击张福寿。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十数招,丁南看出,张福寿用怪兵器竟如用剑。如此一来,他放心大半,管它兵器如何怪法,对方仍是以剑法出击。

    两人进退跳跃,纵横游走,丁南倏然拔窜而起,原来他已看出摇铃的特性,知道一昧缠打不是办法,为求速战速决,他已找出对方的弱点。

    不错,怪兵器虽有刺有钩,看来锐利,但它半球形罩子,如盾似护手,外貌朴拙,没有机锋,看准它不伤人造型,丁南凌空跃起,飞起一脚,蹋中球罩,这一脚飞出,力势甚猛,张福寿再也抓不住,怪兵器脱后飞出。

    方甩脱敌手,另一敌又欺上,丁南微笑:“来得好,你冯兆万才是我要找的正主儿!”

    冯兆万看看他,纳闷:“杀手杀人,总也要有个道理,谁买通你?”

    “一半人家买通,一半我自己,我杀该死之人,顺便赚赚银子花用。”

    “如果是不该死之人呢?”

    丁南一愕,冷笑:“动手吧,你若本事高,你们母子自去,我不为难!”

    冯兆万静静看他,说:“丁大侠认为凡事动手,就可解决么!”

    丁南一怔,这冯兆万仅只十七、八岁,脸上原本有几分娃娃稚气,这话一出口,他看来竟成熟老到,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我母子不知哪里有错,丁大侠竟要来追杀?”他深深看了眼丁南,说:“丁大侠莫非听信人言,说我冯兆万天生异禀,摧残女人,才认为我是该死之人?”

    丁南愕住了,这顷刻,反而说不出口了。

    “丁大侠与我素昧平生,我原本不需剖白自己,但看丁大侠翩翩侠士,竟为俗人所用,做怪异之事,令人十分惋惜!”

    丁南双颊臊热,带几分气恼道:“你冯兆南母子,前日假扮休生,这事,难道不怪异?”

    张福寿突然行近,说:“假扮休生!是我的主意。”

    “邪恶之人!邪恶之事!”丁南嗤之以鼻,随即嘲讽道:“刚才看你冯兆万舞剑,分明身手了得,竟还假扮休生,岂不令人好笑!”

    “有何好笑!小万一片孝心,他不怕别人动刀杀他,却怕母亲难以自保,假扮休生,原是掩人耳目。”张福寿瞪住了丁南,不乐道:“这事与你何干?要你冷嘲热讽!”

    “邪恶之人!邪恶之事!”丁南仍旧摇头。

    “有人受邪恶之人利用,犹理直气壮,这才是邪恶之最!”

    丁南眼扫段玉华,冷冷问:“邪术害人,又怎么说?”

    段玉华容颜一黯,说:“我受邪术所害,几乎枉死,丁大侠口口声声说我邪术害人,我若邪术害人,宫中人早巳被我害得七零八落,我母子又何必狼狈出宫?”

    听她说得理直气壮,丁南暗想,莫非有隐情?他稍调气息,问:“段夫人说什么被邪术所害,这怎么回事?”

    段玉华稍一沉吟,说:“丁大侠既如此追问,我就与你说了实话,我在宫中,冯王爷对我甚好,后来生了兆万。兆万练武练得好,又聪敏好学,王爷对他格外宠爱。王爷因战功被封为藩镇,可世代承袭爵位,王爷属意兆万,原本兆万是三世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无奈大世子文弱多病,二世子性喜游乐,王爷有心传爵位与兆万,引起他人妒恨,多次趁王爷出征,欲置我们母子于死地,我母子只有被人所害,又岂能加害于人?”

    “不错,”冯兆万说:“年前,娘中了邪术,胸口、头部疼痛,又喊又叫,奄奄一息,听说有福镇张掌柜能解邪术,遂千里迢迢,一乘小轿,将娘送往张掌柜家中,由张掌柜解了大厄,娘感谢张掌柜救命之恩,拜张掌柜为义父。”

    丁南闻言,目瞪口呆望住众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张福寿忙道:“段夫人诚意要拜,老朽哪里敢收,老朽开福寿旅店,一身尸气,如何有胆收段夫人为义女?”

    段玉华轻轻一叹,说:“小女子原本是个丫环,蒙王爷宠幸,才有这夫人名位。世间人谁不贪求荣华富贵?可小女子偏被那些虚假的荣华折腾得遍体鳞伤,如此说来,富贵中人,有何可喜可傲之处?多少人为争权位,至亲成仇,争斗不休。义父说他一身尸气,我那冯王爷不也一身尸气?他那显赫爵位,岂不也是成千上万枯骨堆积而成的?如今我母子置身宫外,粗茶淡饭,隐姓埋名,日子过得比宫中自在,只可惜,我母子行踪被人发现,义父的家再也住不下去,想换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只好假扮休生,没想到又被丁大侠跟踪,看来天下之大,竟没有我母子二人容身之所,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她眉头深锁,满脸忧愁。

    冯兆万忙说:“娘不必挂虑,等爹战场回来,你我再回王府,咱们遇害不死,将来必有大福的!”

    段玉华微微点头,目光朝丁南注视着,缓缓说:“丁大侠,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我全说了,你若还认为我母子该死,就听凭于你了!”

    丁南脸颊臊热,嘴唇蠕动,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有地洞可钻。

    突地,他挺挺胸,板着脸说:“无辜之人,姓丁的不妄杀!”他掉头,挽起苗秀秀欲去,听得叫:“丁大侠!”

    他回头,一扫众人,朝段玉华、冯兆万点点头:“二位放心,不会有人追杀二位,我很快回来!”

    众人大愕,丁南淡淡一笑:“二位无辜,我不许别人轻举妄动!”

    张福寿深深点头。

    冯兆万急忙摇头,说:“我母子付不起银子!”

    “杀手做事,不一定凭银子!”众人惊愕间,他露齿大笑,挽起秀秀的手,昂昂然,飘飘然而去。

    他的神情,骄傲极了!也潇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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