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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半天功夫,政治指导员老宋的嘴角就急出了泡。一般情况下老宋是不出警的。“110”的建制是三个中队,由中队长带队出警。可是昨天市里发来份传真,命大队长率三名中队长于今天去市里参加培训,指导员老宋只好亲自披挂上阵。

    老宋是全局有名的老蔫儿,一点脾气没有,火上了房也不着急。“110”的队员大多是应届警校毕业生,一个个生马驹子似的,正是有劲儿没处使的年龄。大队长由部队转业,脾气火爆。为稳定这支队伍,局党委指派年届不惑的老宋当了指导员。现在中层干部都竞争上岗,而老宋从没参加过什么演讲答辩。于是,有人取笑老宋蔫有主意,私下送了礼。老宋也不辩解,一笑了之。此前老宋在局里管档案。

    警情很多,一上午没闲着,盗窃的,抢劫的,打架斗殴的,孩子走失的,甚至有个喝药自杀的。到中午根本没时间吃饭,酗酒闹事的一个接一个,一拨接一拨,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平地怎么冒出这么多酒鬼。

    下午一点十分,正要回局吃饭,又接到一个车祸求助电话。老宋边向交警队报警,边带队员驱车106国道。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满脸是血,躺在路边。一辆豪华的“奥迪”没有熄火,虎视眈眈。一群过路群众义愤填膺,拦在车前。一位气宇轩昂的人物,暴跳如雷,酒气熏天。老宋带队员跳下车,先去救助伤员。趔趔趄趄的“气宇轩昂”一把揪住老宋,命令道:“快把这帮人都给我轰走,我还得赶时间去开会。”老宋正色道:“这车是你的吗?请出示证件。”“跟我要证件?笑话!你居然不认识我?你这警察是怎么当的!”“凭什么要认识你?”“我这脸就是证件,你不看电视吗?你不看新闻吗?”新闻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宋正愣怔着,奥迪车副座上风摆杨柳婀娜扭下一位脸儿红红的妖冶女子,伸手搭住“气宇轩昂”的肩膀,一口东北软语摄人魂魄:“老李呀,喝糊涂了,早出了你的一亩三分地,这是在人家县里。”“气宇轩昂”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高了,高了。我可是海量,今天都是叫你小丫头片子灌的。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一百多里,怎么小张没开车?”“是你打发小张走的,非要亲自开车给我兜风醒酒,谁知就跨了县界。”“这是哪个县?咱朝什么方向走的?知道了,b县。没问题,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头儿派110来。”小姐笑得花枝乱颤:“110早来了。”“气宇轩昂”一梗脖子:“那我就打电话让他们回去!”二八娇女体如酥,腰间伏剑斩凡夫。“气宇轩昂”气宇轩昂地对着手机一通嘀咕,几分钟后,老宋的对讲机紧急呼叫:速放车走。老宋拨通局长电话:“局长,交警队还没勘查现场,围观群众很多,此时放车负面影响太大。”“不放车负面影响更大。这是上头的指示,执行命令,放车。”“是。”老宋和队员们连吓唬带哄疏导群众。“气宇轩昂”怜香惜玉,为小姐打开车门,扶其款款落座,然后钻进驾驶室“滴——”一打方向,潇洒而去。老宋正和队员抬受伤的老人上车,交警队事故勘查车呼啸而至:“宋指导员,现场呢?”老宋正窝着一肚子火没处撒:“现场没有,现眼不少,瞪大眼睛仔细找吧。”

    漏船偏遭顶头风,到医院后又遇麻烦。老人伤势极重,始终昏迷不醒,院方拒绝收治,要求先交两万元押金。面对队员们的恳求,冷面医生坚不开口。紧锁眉头一言不发的老宋突然吼道:“都别废话了,不就钱么?我这儿有两万二,都放这儿吧。”果然从腰里拽出一沓钱甩过去。队员们见了,叹口气,摇摇头,又都低下了头。

    这两万二是老宋儿子的学费。小宋今年中考,差几分没考上县一中,交两万二学费就录取。老宋家境不好,一直住着两间破平房。母亲早逝,父亲患半身不遂多年。妻子上班的工厂已破产,下岗后没有再就业,在家中伺候公公。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两万二东挪西凑,老宋没少跟人点头哈腰。队员们知道指导员的困难,尽管每月只拿四百元实习工资,每人也捐了几十,老宋感动地差点落泪。

    已是下午三点多,大家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对讲机却不闲着:东风小区三号楼二单元五楼501门要求救助。老宋摸摸嘴角,那儿已冒出一大片泡。警车还是鸣叫着直奔目的地。主人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女,怀抱一只雪白的狮子狗。脸上涂着厚厚的化装品,象冒碱的白灰扑簌簌直往下掉。嘴唇血红,唧哩呱啦唠叨不停:“我早晨起来就去打麻将,午饭都忘了吃。我饿着没事,正减肥呢,可贝贝不干了,直冲我叫。到家才发现钥匙锁屋里了,你们快把门给我打开,可怜的贝贝啊。”“你们家别人没钥匙吗?”“老东西在外边养了个婊子,打他手机也不接,哪如打110,有困难找警察嘛。”“我们也打不开门,从楼顶上下去又没带绳子。”女人原来是个泼妇,立马翻脸:“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老公可是纳税人,不能白养你们。再说又没安防盗门,这不算难为你们吧?”

    老宋血往上涌,他觉得控制不住自己了,手鬼使神差伸进腰间,瞬间枪弹上膛“叭叭叭”三声脆响,木屑横飞,门自动打开。老宋优雅地弯腰伸手:“夫人请进。”

    舒服!老宋边下楼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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