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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一声尖叫,一个小厮被一个人追逐着横街头跑来,那小厮似乎没有看到陆介的马车,一面回头哀求道:“大爷,饶了小子吧!”

    一面飞快地冲了过来,陆介吃了一惊,连忙用劲勒马,那马一声嘶,霍地人立起来,那小厮吃马蹄一碰,仆地摔跃地上。

    路人鼓噪起来,一齐围拢来看,那小厮从地上爬起来,幸好只擦破了些许皮肤,陆介正待问话,车上何摩忽然叫道:“咦!这是什么?”

    陆介一看,只见车篷上钉着一张红柬,上面写着一行字。

    陆介伸手揭下,看完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何摩问道:“写着什么?”

    陆介低声念道:“今夜三更,城外兴隆山成吉思汗墓前候教。”

    陆介又加了一句:“没有具名。”

    何摩皱眉道:“那胖子和小厮有些古怪。”

    陆介忙一回头,那小厮和胖子早就不知去向了。

    黑夜已深,万籁俱寂,天空一片乌云遮住了柔弱的月光,更增加了几分寒意。

    兴隆山上,元太祖铁木真这盖世英雄长眠于此,陵墓前竖立着十几对高大的翁仲,这些石像个个俱有三个人之高。

    一对对翁仲之间,是一条宽广的石板路,通到墓前。

    在那石阶上,屹然立着四个人。

    其中一个想是等得太久,不耐烦地一拧身,只见他没作什么姿势,便飘上了最近的一个石像。

    站在他左边的那人赞道:“方兄三月不见,功力又深进了一层。”

    那姓方的谦笑道:“我‘火文剑’方平在吴大哥面前岂敢称能。”

    这四人竟是点苍派的吴飞,九华派的方平,吕梁派的龚百安,和雁荡派的温嘉。

    他们四个自在伏波堡空手而返后,便四出找寻“何摩”的下落,前些时听到何、陆黄山大战伏波堡主的消息,便一路探访,追了下来,居然被他们误打误撞也到了兰州。

    再说这火文剑方平上了翁仲,展开目力一望,依稀见山下有人飞奔上来,知道是“点子”来了,忙道:“三位注意了,对手轻功似在你我之上。”

    “散手书生”龚百安冷笑一声。

    方平知他性格,也不言语,便飞身下来。

    不过一盏茶时间,来人已踏上了石板大路,双方已然可见。

    这两个人当然是何摩与陆介。

    但是他们仍隐去了原来的面貌。

    点苍吴飞年居四人之长,忙运气发声道:“恭候大驾已久。”

    何摩身形不停,朗声答道:“三更未到,四位果是信人。”

    吴飞又道:“足下素昧生平,不知飞柬相邀是何用意?”

    何摩一怔,心中暗道一声怪了。

    陆介更是一怔,原来他已认出了四人。

    陆介和何魔停身于五步之外。

    陆介躬身答道:“小弟倒不知吴兄有何赐教?”

    四人大奇,原来一个人面容可以化妆,但声音可不容易改,他们四人武功高深,大凡这等高手,警觉力极强,而记性也较常人为好,陆介这一开口,便被他们听出了蹊跷。

    何摩也是伶俐人,也觉到陆介话中有弊,忙扯开话题道:“彼此虽是萍水相逢,但能把晤于千古英雄之墓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散手书生龚百安冷笑对着陆介道:“何兄也是明白人,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又何必藏头露尾的。”

    敢情他们还把陆介看作何摩。

    陆介长笑一声道:“龚兄言差了,四位既下书相邀,又何必连名字都不见示,倒让在下猜了半天哑谜。”

    这话明是反讥四人藏头露尾。

    “铁蚊龙”温嘉哪还按得住气,朗声道:“姓何的,我本服你是条汉子,现在才知道江湖上浪得虚名的人很多。”

    这话可把陆介和何摩全给骂了进去。

    “火文剑”方平笑道:“温兄言重了。不过今夜之会,明明何兄指定的,为何反推我们身上来啦?”

    何摩自袖中抽出那帖子道:“有帖为证。”

    吴飞也拿出了一张帖子,双方一对,竟是一式一样的两份,一字不易,笔迹也全相同。

    龚百安怒笑一声道:“想不到阴沟里翻船,我姓龚的算栽了。”

    温嘉更怒道:“不管这些,姓何的那宝物到底怎么说法?”

    陆介知道误会可大了,笑道:“温兄言重了,这位才是崆峒高弟何摩大侠。”

    吴飞望了何摩一眼,见他身佩宝剑,衣着打扮,仔细一想前因后果,倒信了六成。

    龚百安偏是不信道:“那足下又是何人?”

    方平因见过陆介的功夫,心中对他极为忌惮。

    陆介笑道:“在下陆介,何足挂诸位大侠之齿!”

    吴飞惊道:“怪不得,原来是青木道长的高足。”言下有恍然大悟之意。

    温嘉却咄咄逼人他说:“哪由得你颠来倒去地瞎讲,我只问宝物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何摩开口道:“陆兄和我都没见到什么宝物不宝物。”

    龚百安冷笑道:“那伏波堡主又为何向陆兄要呢?”

    陆介大窘道:“想来也是误会!”

    龚百安又冷笑道:“哼!哪有这许多误会”

    吴飞也道:“有何为证?”

    陆介倒还罢了,不料从那墓后绕出一人,呵呵大笑道:“有我为证!”

    众入皆吃一惊,只见那人从暗中走近,原来是虬髯客颜傲。

    众人都与他相识,一一见礼过了。

    颜傲笑道:“‘神龙剑客’和陆兄确未得任何宝物。否则依俺性子,不早就和他们打破头了。”

    “不知颜兄自黄山不远千里而来陇西,又为的是什么?”

    颜傲叹一声,面容顿然一沉。

    何摩甚是机伶,已看出苗头道:“莫非也是为了一个人?”

    虬髯客切齿道:“正是!”陆介惊道:“蛇形令主?”

    虬髯客咬牙,一掌劈在墓前的石狮子上道:“不诛此虏,誓不为人!”

    只听得哗啦啦一言暴响,那石狮子竟被硬生生地切为二半。

    在场高手皆为之动容。

    大家追问之后,才知其中原委。

    原来颜傲少年失怙,全仗他姑父扶养他成人,而他姑父竟就是被蛇形令主残杀,而后又悬尸荒谷的“铁烟翁”张青。

    待颜傲回到家中,已是半个多月之后,闻讯自是肤裂发指,便一路追踪到此,平时躲在墓地中,昼伏夜出。

    陆介不料自己多嘴一问,竟勾出人家一段痛史,心中甚为歉然。

    方平见状忙道:“说起这‘蛇形令主’真是名震武林。昨天,那‘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也到了兰州,只怕也是为了他。”

    陆介惊道:“方兄,你是说查汝安”

    方平诧异地望他一眼。

    原来陆介一听到查汝安的名字,便连想到自己家传半截玉环上的那“查汝明”三字,而其中又必牵连到他那谜样的身世,所以陆介对姓查的难怪如此敏感了。

    而他人又何从知道其中的究竟呢?

    “铁蛟龙”温嘉赞道:“此人不愧是少年英侠,不知是那一门的高弟?”

    颜傲道:“我最近探得陇西大豪安复言家中来了位贵客,莫非就是他。”

    方平应道:“正是,不过安老英雄上京城去了,只有二公子在家。”

    何摩笑道:“这安二公子也不是外人,与在下谊属同门。”

    他们在这边谈笑晏如,却不知兰州城里已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在众少侠会武兴隆山的时候,也就是三更方过一点。

    兰州内城镇远门前那条西关大街上,有一大户。门口一对大石狮子,横匾上有御笔“状元及第”四个大字,这户人家,在陕甘二省提起来,正是谁人不知,那个不晓的安家。

    但在这二更半夜里,却有一人,大刺刺地敲动安家的大门。幸好街上冷清清地连鬼影儿都没有,否则那人早就要抓将官府里去了。

    这安府大门岂可轻开的,文武官员不是封疆大吏,就得屈从旁门而入。说也不信,那八扇巨大的铁门,竟呀然一声打了开来,只见里面走出一个总管似的老者,对来人躬身道:“少主久候大驾,敬请移步。”那来人可也奇怪,一身穿得全黑的,便连脸也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精光四露的眼睛,打量了那老者一下道:“请‘铁雕’程老英雄带路。”这程鹏飞也是成名人物,忙一摆手道:“蛇形令主果是快人,就请进吧!”

    早有一队壮仆在两旁侍候,各执火把,只见两条火龙,在园中穿来穿去,走了三两盏茶的时候,才到了一个大湖前面。一路上,那程“铁雕”和黑衣人都不言不语,而黑衣人的双睛转来转去,想是在记道路的走法。

    那程老总管击掌为号,便见从湖心的亭子那面,飞也似地划来两只小船。黑衣人估量这湖面到湖心,少说也有十来丈宽,便冷笑一声道:“哼!好一个龙潭虎穴。”

    程鹏飞沉气道:“蛇形令主见笑了,这那在尊驾这等身手的眼里。”

    蛇形令主,老实不客气地冷笑道:“正是。”

    程“铁雕”可再也按捺不住,正待发声——

    不料那来船中一人起身朗声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我安仲仁这厢有礼。”

    敢情是安二公子亲身来迎。蛇形令主阴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安二公子也不必假惺惺。”安府众人皆怒不可抑,那黑衣人也太咄咄逼人了。看看船只离岸还有五丈左右。“铁雕”程鹏飞忽面有忽色道:“那敢劳公子大驾,蛇形令主请!”

    说着,便双脚一蹬,平地拔起,才不过三丈多远,眼看便要落入湖中,忽地见他一拧身,左掌朝湖面一拍,借那些微之力,身形便飘入船中。

    敢情他是在考验蛇形令主的轻功!

    安府众人见他已到了小船之上,皆呐喊一声。

    那划船的舟子也忙把小船横转,掉了个头。

    蛇形令主不言不语,平平稳稳,也不作势,轻轻一脚跨出,众人不由惊叫一声。

    说也奇怪,只见他连连虚点三脚,便跨上了小舟,而舟上似无着力,竟连荡也不荡一下。那安家一干仆人,平日也练些把式,但那见过这等功夫,只当他在弄玄,惊得目瞪口呆。

    “铁雕”程鹏飞自讨无趣,老脸登时飞红。

    只有那安二公子内心虽是一惊,但仍面不改色地笑道:“足下好俊的少林身手。”

    那蛇形令主闻言一惊,复大笑道:“少林微末小技,又何足道哉!”

    他这话甚是鬼巧,可当两面解释。

    或者,他是少林门下,以之为自谦之辞。

    或者,他并非少林高弟,所以言辞之中,贬抑少林。

    “铁雕”程鹏飞冷冷道:“少林派光明正大,决无鬼魅之辈。”

    这话分明是冲着蛇形令主说的。

    安二公子忙笑道:“足下身兼数家之长,有几位朋友想拜见拜见。”

    蛇形令主冷笑道:“不料陇西大豪如此看重鄙贱,竟请了四方朋友来考较微末之技啦!”

    程“铁雕”大怒,正待开口,安二公子一摆手道:“足下言重了,我安仲仁再不济,也不必劳动朋友,待你我之事了了,足下再赐招不迟。”

    此时,早已到了湖心的小岛旁。

    蛇形令主放眼一看,亭中已坐了四人,还留了三个空位。

    三人入得亭中,那四人起身迎接。

    安二公子一摆手中纸扇笑道:“这位就是名闻天下,声震武林的‘蛇形令主’。”

    说着,指向一位白胡老者说:“这位是漠南金砂门的‘神鹰’萨天雕老英雄。”

    又指另一位风姿飘逸的中年文土道:“这位是昆仑掌教‘天外一秀’南琨大侠。”

    又转向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英侠道:“这是‘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查大侠。”

    最后对一个蓄须的瘦枯老者道:“这位是陇南天全教右护法,‘赛哪咤’白三光老前辈。”

    蛇形令主心中暗暗嘀咕,除了查汝安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目空一切的老辈人物,今日怎会聚在一堂来对付自己,但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仍冷冷道:“今日倒是群英会了。”

    说着瞄了安二公子一眼。

    那安二公子面不改色,待众人都坐定了,才从怀中掏出一只盘子道:“今夜之会,是因蛇形令主看中了敝宅所藏的‘千年灵芝’,所以才大驾在临。”

    众人都是武林高手,哪会不知这宝物,不由都看向那蛇形令主。

    安二公子仍朗声道:“这宝物系先皇帝御赐之物,岂可转手他人。但是‘宝剑赠侠土,红粉赠佳人’,天下之物,有德者居之,我安仲仁又安能不双手奉上。”

    众人更是一惊。

    安仲仁仍目不斜视道:“但家父远在京都,通知未及,恐今后受责,尚请蛇形令主宽限个时候。”

    众人的视线又集合在蛇形令主身上。

    只听他冷笑数声道:“千年灵芝,武林至宝,岂是你陇西安家能永世独占的?话既如此,便是安老英雄在场,也不能另有良法,又何必坐候。”

    众人又惊又怒,只因陇西安家武功虽没自成一派,但在武林咱素有威望,陕甘两省不管黑道白道,都奉为精神上的领袖,所以旁的客人倒还罢了,那白护法可怒道:“呔,何物狂徒,莫道我陕甘道上的朋友,无人能收拾你。谅你不过匹夫之勇,又何必劳动安二公子的法驾,我白某不才,愿先陪你走几招。”

    查汝安冲着白三光冷哂一声。

    蛇形令主却不怒先笑。

    安二公子会意,忙道:“白老英雄且息怒,我姓安的事,岂可连累朋友。”

    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对众人道:“请诸位作个公正。”又转向蛇形令主道:“足下既然如此,我安某有悟了。”

    蛇形令主正待起身,往亭外的场子中走。

    不料昆仑掌教南琨笑道:“两位且慢,我还有事向蛇形令主请教。”

    安二公子作礼道:“尚请南大侠稍后再说。”

    那金砂门下的萨“神鹰”冷笑道:“只怕此机不可再。”

    蛇形令主也冷笑道:“那倒未必。”

    安二公子听说,只有重行入座。

    南琨问道:“敝门萧老武师可是被尊驾所杀?”

    蛇形令主仍冷冷道:“若是萧文宗那老匹夫,便是了。”

    众人听他那不当一回事的口气,不由发指。

    南琨大怒,长啸一声,正要出招。

    萨天雕忙道:“南大侠且慢,容老夫先讨教一二。”

    说着转首对蛇形令主怒目而视道:“本门‘血印掌’,不传外人,只有老夫兄弟二人通晓,你这狂徒究竟和家兄是何干系?”

    南琨惊道:“尊兄十多年前,不是在塞北之战中失踪了吗?”

    萨天雕点头道:“所以我才要追问这事!”

    哪料到蛇形令主哈哈大笑道:“萨老头真是少见多怪,我那手见不得人的功夫哪是什么‘血印掌’,是叫做‘三脚猫功’。”

    “神鹰”萨天雕是老辈英雄,哪受得这等闲气,大吼一声,左掌迅速拍出。

    不料“赛哪咤”白三光在旁右臂一伸再一屈,横击一掌,将他掌风硬生生逼出亭外,只见两股力追落处,水花震起三丈来高。

    萨天雕老脸变色,重重地哼了一声。

    蛇形令主不惊不慌,身子纹风不动。

    白三光干笑道:“萨老英雄暂请总怒,容白某先问几句。”

    萨天雕尚未发言,蛇形令主已冷道:“也好,本令主把你们一并打发了。”

    白三光也是刻薄惯的,全不生气,反笑道:“看你年纪轻轻,倒嫌命长了。我且问你,本教专用的三色金带如何会弄到张老英雄身上去的?”

    “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忽以右手轻敲敲桌面,举头眺望亭外的明月。

    这白三光在教中除教主外,也数得上他了。

    他所谓“三色金带”便是何摩在天全教总舵见过的绳子。也是陆介等三个在铁烟翁张青尸身上找到的。

    蛇形令主怪声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本令主又不会编绳子,还不是取自贵教门下。”

    白三光怒斥道:“本教只有总坛的舵主以上,才能用这‘三色金带’,你且从实招来是得于何人?”

    蛇形令主愈发得意道:“半年前只芜湖捉了只王八”

    白三光大惊失色,一撑桌面,半身腾起道:“难道‘九尾神龟’陆琪祥陆老堂主竟是毁在你手上!”

    蛇形令主朗声道:“不错,正是区区。”

    白三光阴笑一声。

    查汝安望着蛇形令主和白三光也冷笑一声。

    安二公子见众人已问完,便起身道:“各位老前辈的事先请暂缓,容安某与这厮先作个了结。”

    众人除了查汝安外,皆狠狠地瞪了蛇形令主一眼,查汝安对天全教的白三光显然极为厌恶,但似碍于安公子之面,未便发作。

    这时,早有下人把练武场给布置了妥当。

    原来这湖中小洲长十丈宽五丈,那凉亭在洲的左端,有阶石通水面。从亭另一端出去,便是一长四文宽一丈的土场子。场子三面都围上了竹林,无路可通。

    且说安二公子既接了蛇形令主的留帖,恰巧这几人也为蛇形令主而来到兰州,便布置了这个场地,想把蛇形令主栽在这里,替陕甘江湖道上的朋友洗洗血仇。

    那蛇形令主俊目回扫,便知这安二公子的心意,但他仍不露声色道:“好一个幽雅所在,不愧是状元府第。”

    安二公子道:“令主可见笑了,山野之地,哪有像足下身手的俊才。”

    蛇形令主回顾亭中诸人,正好阻住了退路,举目一瞧,见那亭上悬了个横匾,上书“紫气东来”四个孽窠大字,端的是龙飞凤舞,便临空指划道:“铁划银钩,也不过如此!”

    程鹏飞顺眼瞧去,只见那匾上竟被他硬生生刻划四个字:“座满朋高”把好好的一块墨宝毁了去,分明是对安府大不敬,老脸那挂得住,便畅声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程某不才,先替少主人讨教一二了。”

    说着也不待安二公子允诺,便一挽长衫,往场中一站,众人见事出突然,都望着那蛇形令主,看他怎生交待。

    哪知他阴声道:“好说,反正姓安的花招多得紧,本令主也就让你开开眼界,免得陕甘道上的朋友说程铁雕栽得冤枉!”

    众人聆言皆怒不可抑。

    安二公子忙轻摇纸扇道:“程老总管休得莽撞。”

    说时,蛇形会主已大步入场,众人也无心他顾,都屏声止气,只因这蛇形令主虽已以毒辣著名,但无人见过他的真功夫,而这“铁雕”程鹏飞成名也有三十多年,是西北道上掌上算得一流的人物,这下倒要见个真章。

    再说程鹏飞是经过风浪的人,临场反而镇定,一反平时火爆的脾气,只见他慢慢地说:“老辈不能沾后生的光,你说怎生比法?”

    查汝安等不禁替他捏把汗,原来论双掌,他或可取胜,否则今日他何止于“栽”恐怕不死也伤。

    而蛇形令主哈哈大笑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本令主就先领教你这老贼的‘鹰爪功’!”

    程鹏飞暗笑道:“你可自找死!”

    众人也松了口气,原来程鹏飞一生侵淫鹰爪功,本以硬功见胜。

    但程钦雕是何等人物,他仍怒容满面,连声冷笑道:“黄口孺子,你逞口舌之利,待老夫教训教训你。”

    说着,也不作势,右手猛地拍出一掌,就在手快要伸直之时,忽往左一屈,只见一股力道,圈成半个圈子,将蛇形令主圈在里面,而左手忽然从右手之下穿出,斜斜向上,拳风直奔敌人下腹,这是拳术中的绝招,叫做“顾此失彼”难在三个动作要配合得当,令敌防不胜防。

    本来上手就用杀着,是学武人之大忌,但今天这蛇形令主已成武林公敌,所以,程铁雕也就不讲这套了。

    昆仑掌教南琨见程鹏飞起招使用上了成名绝招,不由心中暗惊,怕他已动了真气。

    但在当时那迅如电光之时,那由得众人慢想,只见蛇形令主已被盖在掌风中。

    安二公子见他不纵不避,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原来这“顾此失彼”一式三招,第一招虽是诡险,但决困不住一等高手,只因他那一圈一拍,都集中在一个平面上,所以敌手只要应变得快,不难上纵或低身躲过。而下两招便随之而上,那时,任对手再强使会捉襟见肘了。所以他这首招不过是个陷阱。

    而这蛇形令主显非庸手,哪会就此栽在当场,现在他却不闪不躲,分明是有怪招出手。

    果然,在那飞沙走石之中,忽来一声惊叫,安二公子和南琨同时飞身亭外,双双发掌,而蛇形合主的长笑之声也传响兰州城中。

    安二公子心中大急,循声又拍出一掌,南琨看定程鹏飞卧身之处纵去,待到近头,一把脉,早已心脉震断,回生乏术了。

    众人不由大愤,但更惊的是竟连人家的招势都还没弄清楚,已栽了一个高手。

    原来这“顾此失彼”有个破绽,因为他右手一圈,只能到左肩前便止住了,而左手又从右手下穿出,斜斜向上,拍出一掌,两股力道虽然一前一后,但相交之处便减去了八分力,蛇形令主既存心要独霸武林,这等名招的破法,早就研究过而了然于胸。

    所以他不慌不忙,见程鹏飞右掌之力已回向而来,忙向前轻跨半步,避开力道,待那左手的拳风已达下腹,又忙一侧身,闪过了主力,然后暗运神功护体,就那二股力道相交之时,硬生生切了出去,顺他合力方向,脱出掌风所至,这时已到了程鹏飞面前,而程鹏飞又安得不命丧当场呢?

    众人见他一招之内,便废了一个武林高手,心中都暗暗发毛,但更恨他太手毒心辣。

    这固然是程铁雕失之于自估太高,可是也不由不佩服蛇形令主功力之强。

    安二公子见状悲声道:“程老英雄固然是技逊一筹,而阁下又何必一至于此?”

    蛇形令主怪笑道:“会家动招,死伤在所不免,阁下又何必效妇人孺子!”

    “天外一秀”南琨抱起“铁雕”程鹏飞的尸体道:“南某不才,先替武林诛此匹夫!”

    蛇形令主哼一声道:“南大侠以昆仑掌教之尊,在下敢不奉陪,只是”

    安二公子知他话中有物,忙道:“区区本与令主有约在先,尚请南大侠稍待。”

    南琨狠狠地望了蛇形令主一眼,抱了程鹏飞回亭子里,那边自有人上来料理不提。

    且兑安二公子心中暗一盘算,轻功、掌功、内功,此人都似诡奇已极,却不知兵器如何?遂道:“语云,剑为兵器之首,月下舞剑也是雅事,令主以为如何?”

    蛇形令主枭笑道:“鸿门之宴,也有舞剑,好说!”

    安公子也不再答话,挣地一声抽出了佩剑。

    这口剑的是有名,系得自大内的“贯日”剑。

    亭中诸人都是行家,皆有伯乐遇千里马之感。

    蛇形令主却一翻眼道:“山野之人,哪敢在公子面前卖破铜烂铁,请以竹枝代剑。”

    说着右手藏于袖中,暗用食指一弹,那千钧功力,集于一方寸上,岂同小可。只听风声过处,一丈开外的竹林子里,便飞起一根拇指粗细的竹条。好个蛇形令主,右手忽改成招手之势,一股阴柔劲力,竟将那竹枝缓缓带了过来。

    在场高手虽愤于他的为人,但也不禁为他一身功夫惋惜。

    昆仑掌教南琨更大惊失色,原来这是昆仑绝技“吕公指”的化招,用以夺对手兵器,本传自他兄弟二人,自塞北一战,他哥哥“八步赶蝉”南璇失踪之后,天下能晓者,当只有自己一人。哪知会重见于斯地?

    南大侠手足情深,立意要在此人身上找出他哥哥的下落来。哪知因他这一念,以后竟保全了蛇形令主性命,而武林中许多大劫,也因此而不可免了。

    且说安二公子见露了这手,知道蛇形令主想技惊当场,但他家学渊源,而且又是崆峒掌教的关门弟子,岂会被他这一招所震住?

    只见他一挽剑花,正颜道:“令主请了。”

    他们两人这一交手,真是杀得天昏地暗。

    原来这蛇形令主的招式虽是古怪,但崆峒的“云摩”剑法也不易与,况且,安二公子有程铁雕前辈之鉴,那敢再鲁莽从事?所以,任凭蛇形令主变了五家功夫,也拿他无可奈何!

    一转眼便走了三十招。

    蛇形令主眼看强敌环伺,心中暗暗着急,只怕今夜可讨不了好去,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幸而安二公子是名门正派之后,决不以手中兵器上的优势取胜,有时反受到些牵制。

    “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在旁见状不由着急,但又不能插手,徒唤奈何。

    蛇形令主急中生智,心生一计。

    这时,安二公子正以“风起云涌”之招,攻他正面,剑势由下盘旋而上,五尺之内,皆为剑锋可及。

    蛇形令主看个准处,当前身正以急转之势攻及腰部之时,以手中竹剑,在他半圈之中,连磕五下。

    这“贯日剑”何等锋利,况且又是蛇形令主存心迎上去的,所以竹剑尖锋迅速被切下五段,每段寸许,却顺两剑相交之力,及其剑身旋转之势,成扇形之状,上下发射安二公子五大要穴。

    他这手事出非常,不过是一刹那耳,亭中高手大惊,欲救无从!

    安二公子正用攻手招数,这五枚“暗器”来得突然,不能回剑自救。

    可是他不愧为名门高弟,临危不乱,决定弃剑自救,只见他右手之剑顺势往左脱手,左手却迅速往剑柄猛力一拍,惜那些微反震之力,右足用力一蹬,身子硬生生往左移了一步。

    他左手拍剑,掌风已震开了射向上身的两枚“竹箭”右手既弃了宝剑,却往下一磕,又碰飞了两枚,但饶是他闪躲得快,腰际那枚却穿右衣袖而过,真是间不容发!

    那“贯日剑”受他左手猛力一拍,径飞向蛇形令主,这招反攻更是来得古怪,蛇形令主大惊,幸好安二公子先求自保,未免失了准头.蛇形令主便借他些微之偏向,忙用手中竹剑顺他剑面,旁击剑身,只听竹金交击之声大响,那贯日剑斜斜射向竹林而去。

    而蛇形令主手中竹剑,哪受得这两股力道相接“僻啪”一声,已裂毁为十多片。

    安二公子虽已落败,但他那弃剑、磕缥、移身、反攻,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应变之快,也是天下可数的了。

    座上诸豪虽是久经风尘,但这两招不合章法,闻所未闻的怪招,可真还未见过,不由怔在一旁。

    蛇形令主狂笑一阵,正待启口,不料林子里哗啦啦一声,有人怪叫道:“救命啊!有蛇!”

    说着,只见从竹林里窜出一人,煞是好笑。

    原来他骑了回“竹马”仔细一瞧,竟是那贯日剑,只见他用两条大腿夹住剑柄,小腿却前后移动,可没走两步,已到了场中间,这等“缩地成寸”的玄功,反使人噤口不得出声!

    只听他又狂喊道:“老头子被蛇咬一口!小朋友不能见死不救啊!”蛇形令主见是他,不由暗道一声苦也。

    原来这白眉的怪老头,就是五雄中的老大“白龙手”风伦!

    他千里而来,正为的这千年灵芝,岂可让蛇形令主得手?

    安二公子虽不识他,但也震于他的功夫,忙恭容道:“敢问老丈须要什么?”

    这老头呻吟道:“我被一种怪蛇咬了一口,非千年灵芝不得活命!”

    蛇形令主大惊,忙道:“老丈言差了,这千年灵芝安公子已输了给我,岂可再给老丈!”

    风伦闻言,怪自一翻道:“看你这等打扮,莫非是安府二门上的,少管你主子的事!”

    原来蛇形会主全身衣黑,但他若不知此人身份,早就出手了,而他既心中有数,现下哪敢逞强,忙笑道:“老丈可是被什么蛇所伤,在下对于此道,略知一二。”

    风论得势不让人,怒斥道:“我都弄不好,你算哪门子的货?唉!罢罢罢,告诉你也罢,是叫做‘主形令蛇’!”

    众人不由暗惊,只因这蛇形令主的功夫刚才已见过,确是不凡,而这老头竟胆大至斯,玩弄之于股掌之上。

    蛇形令主暗一估量,晓得今天讨不了好,便忍气吞声道:“如此说来,这干年灵芝,在下就暂且借给老丈一用。”

    众人一方面惊于蛇形令主之气焰全熄,另方面都道这老头会见好收篷,哪知他得寸进尺道:“胡说!千年灵芝,武林至宝,岂是你这“爬爬虫”能独有的!”

    说着,还把手指比作个“爬爬虫”状。

    蛇形令主见他用自己的话来说自个儿,可暗暗叫苦,忙道:“老丈言差了,武林最重信义,这千年灵芝分明是安公子输给在下的。”

    众人暗道一声有理。

    但老头儿哈哈大笑道:“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安公子又何曾输给你了?”

    蛇形令主怒道:“他手中剑都已被我震落了,还不算输?”

    老头儿正色道:“但是,你的剑呢?”

    蛇形令主为之语塞,原来他那竹剑早就毁了。

    老头儿又道:“你当那宝剑是你弄脱手的,这是大错,因为是我用‘吕公指’的工夫夺来的,要不然怎会在我手中?”

    众人明知他耍赖,但一时又驳他不得。

    蛇形令主怒道:“老丈言差了,这‘吕公指’手法,我自信天下除南氏昆仲外,只有在下省得。”

    风伦笑道:“不信可以面试!”

    蛇形令主更怒道:“好说,如果老丈肯露手法,干年灵芝,当双手奉上!”

    风伦笑道:“你给我站到三丈外去。”

    蛇形令主心中虽是狐疑,但也得如言照办;众人心中愈发奇怪,这与吕公指何干?还当他想强抢,都暗暗注意。

    待蛇形令主站定了身子,风伦白眉一扬道:“竹性虽柔,不如白帛,看老儿三丈之外取你面巾。”

    说着,右手中指一屈,与拇指圈成一圈,作弹指状。

    蛇形合主久蓄异志,哪肯因这千年灵芝,而露了真面目,此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忙躬身道:“老丈武林之雄,本令主岂敢违命,千年灵芝,又哪敢独专,当敬奉给老丈。”

    众人不料他变口得如此之快,更摸不清这白眉老儿的来路。

    但蛇形令主今日低声下气,全为的是日后大计,话说回来,心中总有口冤气,所以,在他这一躬身间,已自暗中使出真力,竟想突施暗算。

    风伦是何等人物,哪会栽在此地,也一揖手道:“‘爬爬虫’倒是柔滑些。”

    风伦只发出五成功力,不料与蛇形令主一交接,便察觉他外实内虚,不由恍然大悟,果然,蛇形令主啊的一声,随他掌力已然腾空,急掠过竹林之上,消失在黑暗中。

    众人皆为之一怔,南琨最先想追,连声顿脚道:“该死的滑贼,给他溜掉了。”

    果然,远处传来一声长笑道:“多谢老丈相送。”

    风伦不料自己“七十老娘倒绷孩儿”给这后生小子耍了,老脸有些挂不住,干笑道:“千年灵芝,老儿得了,天下武林有不服者,尽管找上门来。”

    说着大踏步走向亭子,去拿桌上装千年灵芝的盒子,完全没把一干高手放在眼里。

    哪知忽地味唤一声,好好的亭子突然塌了下来,尘灰飞扬之中,亭里高手纷纷外窜,听那“赛哪咤”白三光大叫道:“不好,有贼。”

    这时,一条人影自下塌的亭顶上,飞身湖面,并大笑道:“好个不害臊的风老头,只会欺负小孩子,我张某第一个不服。”

    风伦在白三光高喊时,已飞身追向那人,闻声也怒笑道:“伏波堡的老不死,有种的别跑,让洒家和你算算三十年前的老账。”

    敢情他心急之下,连从前出家的称呼也叫了出来。

    他们这一追一逃,疾如星丸,转眼之间,已失去了身影。

    众人惊魂方定,闻言更是一惊,相顾愕然道:“魔教五雄?”

    这时已是天色微明了,兰州城仍在酣睡之中。

    一堆人影自安正门翻城而入,原来是陆介他们计议定当,回到城里,不知他们苦苦搜求的“蛇形令主”已在此城中闹下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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