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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尉迟昭看着他,确定那真的不是幻象,也不是头发昏,才缓缓漫起柔笑

    “原来你没死,三师兄。”

    “说来话长。”

    真的很长,长到他懒得说,所以可不可以用这四个字带过?

    日落月替,飘著清淡菜味和柔和薰香的房内,烛火摇曳,三师兄坐在椅上,帮自己倒了杯茶,往床上靠坐的身影看一眼,他终究无法抵挡亲爱小师弟的关爱眼神,只好搁下杯子,叹了口气。

    “我说就是了,你别那样看着我。”他担心现在夜黑风高,自己会很想把他扑倒。摇起摺扇挥去冷汗,他慢慢开口:“总之我是被那姓玉的打到山崖下没错,但是我可也没捡到什么秘笈、练著什么盖世神功,而是很悲惨地重伤躺在山涧中等死,刚好容湛就是大海,刚才穿黄色衫子、打伤你的那家伙,反正他恰巧路过,救了半死不活的我,待我伤好一些,便捎信回师门,但那时你已下山,所以错开了。”被人揍下崖这么丢脸的事情还要他重复说明,真是伤害他的自尊心他已经尽量缩减了,还是这么长,好渴!

    “三师兄”

    “你停你停!”三师兄正想喝茶,被他这样一唤,手臂绵软地撒了身上都是荼水,差点没烫死他。他频频做出制止的手势,然后拿起桌上的乾布边擦边叨念:“真可怕!受了伤,说话更轻更柔,我可是有骨头的人,都被他融了一半变无骨”抬眼见尉迟昭疑惑地看着他这边,他有些无奈地勾出魅笑:“我知你想问什么,我很好,虽曾一脚跨进棺材里,但现在休养得极好,把棺材也给踢到天边去了,比起你这副虚弱的模样,我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傻师弟,就只顾著担心别人。

    尉迟昭对上他美丽的笑,心中的大石放下一半。微沉吟,他问道:“三师兄,师父究竟要你去玉泉庄做什么?”这几天他也耳闻了容湛语和玉泉庄的婚事,虽然确定不会有结果,但他还是不免关心怕她遭人欺。

    三师兄合起扇子,这次可是坐得稳稳地。“师父只是要我带两句话,若是见到大庄主,就要我告诉他:因果因果,种错了因,就得承受果。若是只能见到玉龙,则就要说:因果因果,虽是错因,亦可开出好果。”他没见著大庄主,便和玉龙讲了师父要他带的话,孰料,却被他打到断崖下趴著。

    什么因果果因,念经似,师父真是老奸,一定知道这不是件好差事,所以才推给运气一向极佳的他,他的八字命盘是好没错,但也用不著总是指名他下油锅吧?

    成天在鬼门关前晃来晃去,鬼差很可能会因为太烦而把他踹进去啊!一不小心归了西,谁要负责?

    尉迟昭不明白那两句话的意思,只道:“我也是没见到大庄主,不过,那夜小十容姑娘曾对我说过,是玉公子的关系。”

    “欸,其实那个玉龙好像不是原本那个”还有分原来后来,简直乱七八糟!他皱眉道:“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什么藏宝图和宝藏,什么杀人被人杀,直一真假假,虚虚实实,弄得满城风雨,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小子强硬得不容许别人阻止他正在进行的事。总之他们那种几代传下来的大派,外表堂皇,关起门来,有太多不为人知、也不为外人道的恩恩怨怨,太复杂了。”

    要不是师门有来往,关他啥子事?他叹息起自己的悲哀,馀光瞄到尉迟昭沉思的脸孔,俊眸微微眯起:“小师弟可以换你跟我解释一下那位容姑娘了吧?”

    尉迟昭一怔,只简单地说明:“她是我在路上认识的,跟著我进庄,遇险后连夜被人救回这里。”

    三师兄美美的眉毛皱成两条怪虫,觉得自己被骗了。“小师弟,我这么钜细靡遗地将我的行踪、事情发生的始未来由,乖乖地讲给你听,而你,却只用三句话就想打发我?”他最最可爱的师弟,何时变得如此狡燴?

    尉迟昭垂首,神态略显疲惫“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是简单吗?那为何一思及此,他会感到累?

    “是吗?”三师兄长睫微掀,睇著那放在床沿的笠帽和温热藥碗。

    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才大夫来看病时,那姑娘就站在房外等,脸上担忧的神情绝对装不来。师门里,他一向最疼爱这个性子极为温和的小师弟,也知他没有亲人,将每一个师兄都当成亲兄长看待,更因为如此,他要是瞧不出小师弟心里的结,就枉费这十几年来的相处,要磕头谢罪了。

    “世上人百百种,心百百颗,想当然尔,想法自然是得数不清。同样的事情,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有相同感受你说是不是,小师弟?”

    尉迟昭顿了下,移动视线看着他悠闲地啜茶摇扇,知三师兄外表散漫慵懒,但心思却比一般人来得细腻,尤其是师门里的师兄弟,彼此可谓没有秘密。

    他听得出三师兄话里的意思,但是

    “可我怎能去赌那一百颗心中的唯一一颗?”他淡淡笑,眉间有著愁。

    “你不下往,怎知押不到宝?”不理会敲门的人,又要如何把门打开?

    尉迟昭只是柔声:“要是赌输了,谁来赔给那姑娘?”

    他盼,在她心中,他就是那个没有脸的尉迟昭,这样,她就不会失望了。

    对他俩都好,都好。

    三师兄优美的唇瓣轻抿,实在怨脑骨头酥的感觉。“你老是往坏处想,难怪没得赔。”

    “我只是不愿害了她。”他缓缓地道。

    “若她直一对你有意,你所做的,就是为她好?”他提醒另一面的看法。

    “这是暂时的。”尉迟昭淡语:“她会很快找到别的人。”然后忘了他,恢复到原本的生活。

    三师兄简直听不下去,连扇子也丢到一旁不摇了。“你的理论好怪呀!我实在很想站在你这边护著自家人,但是你这种不想害了她、却又不小心害到她的做法,让我头昏眼花。你不觉得矛盾,我都想得矛盾;更何况,你又不是她,怎么能笃定她一定会去找别人、一定忘了你呢?若是她的心碎成了两半拼不回去,谁又要来赔她?你吗?”

    尉迟昭被他一阵抢白,面颊微红。他知道自己处理得很糟,那是因为他根本从未遇过、根本不擅应对这种事,那日她欲言又止,简单的话语却隐含浓重情意,当他察觉到后,只觉脑中乱烘烘,唯一的念头是:不能拖累她。

    他和她,不配。

    不论外貌或家世。所以不该有妄想。

    会这么在意她的理由,他忽略。即使答案昭然若揭,他也仍旧无视。

    人都有私心,他并非例外,但他的出发点绝对不是为了让她难过。

    纵使她的芙蓉面总有抹淡郁

    垂下眼,他泛出的笑带著苦涩。三师兄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确矛盾,而且笨拙。

    真是糟糕

    沉默再沉默,安静到三师兄差点睡去了,尉迟昭才慢慢启唇道:“三师兄你是要回山了吗?”

    “是啊,我要回去告诉那奸老师父,我的遭遇有多么凄惨。”然后自此之后绝不再听他的话下山办事。

    “好咦?”三师兄邪美的面容上有著不搭调的错愕。“明天?”太快了吧?他还没把那个蠢大海调教好等、等等!

    咱们?

    天微曦,他们师兄弟两人整理好了本就贫乏的行囊准备上路。

    因为尉迟昭身上带伤未愈,分舵主便命人给了辆马车,方便行走。

    他还是戴著斗笠,高瘦的身子走起路来有些慢,是因为昨天七哥那一拳的关系吗?她本以为他就算要走,至少也会等到伤势静养得差不多了才考虑,却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他就粉碎了她的期盼。

    他这么快要离开,是因为找著了他的三师兄,还是为了躲她?

    容湛语站在大门旁,眼眶有点儿红红的,周围也稍微浮肿了些,若不是没睡好,就是前不久才哭过了。

    “十妹你眼睛被虫咬了吗?”一边已不是穿黄衫的俊逸青年,也是容家七少正经严肃地低声问,因为昨天做错了事,所以现在态度非常卑微。

    哪方恶虫敢欺他小妹,他等会儿肯定去她睡的那间房,将作怪的虫子杀杀杀,杀无赦!

    “噗!”杨伯站在后面,险些没笑出一排牙。“七少,我实在很怀疑你能否在有生之年讨到媳妇儿。”这么不懂姑娘家心思,怕要一辈子作老光棍。

    “有生之年?”七少皱眉转头“你在咒我死啊?”

    杨伯叹一大口气“是是!你觉得我是在咒你就是反正你听话一向听不到重点”好丢人,这么笨的孩子究竟是怎么长大的?没再多搭理,他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个有些旧、却绣工极佳的锦囊。“公子,这是咱们分舵主的一点心意,请笑纳。”他递上前。

    “不不,这怎么行。”三师兄勾起笑,合起扇子拱拳。“咱们师兄弟白吃白喝白住又白坐马车,怎好意思再白拿银两呢?”

    “这是分舵主为了答谢尉迟公子一路上照顾小小姐的薄礼,而且也顾及到两位公子身上的盘缠有限。”杨伯驼著背客气地说著“还望不要推辞,这锦囊可是分舵主贴身不离的重要之物时候到了,自会请人上门去要回来的。”他皱皱的脸在微笑。

    三师兄顺著老管事的目光往后瞥去,瞧到了坐在马车里的尉迟昭,顿了下,便也扬起诡魅的笑意。

    “我懂了。既然如此,替我谢谢分舵主的好意。”扇柄一挑,那锦囊就落了他的袖中。“告辞了,有缘,自会相见。”他颇有深意地笑语。

    “一定有缘。”杨伯摸著胡子呵呵笑应。

    垂下的眼角看见旁边的粉嫩身影总算有了反应,他回过头,拉著七少就先进了大门内。三师兄也很识相地先坐上马车前座。

    “你拉我做什么?”七少哇啦哇啦对杨伯叫著“我还没跟那人道再见咦?你也被虫咬了吗,做什么猛眨眼什么?什么有机会等等、等等啦!”闲杂人等离去,太平安详。

    容湛语缓缓地走到马车旁边,将昨晚备好的东西递给尉迟昭。

    “这这是镖局的伤藥,内服和外敷的都有。”她拿著细心用布包好的小木盒,好艰难地说著,希望自己的微笑看起来不要太勉强。“你伤未好,一路颠簸,要好好顾著自己的身体。”她瞅著他斗笠后的轮廓,深深地。

    尉迟昭心内在鼓噪,他决定要走,最好能走得一乾二净,这样两人间的联系就会消失,但

    他望着她仰高的细致脸蛋,再睇向她手里的东西,接是不接?接是不接?

    他的手因为紧握而出了汗意,但就是没伸出去。

    容湛语心中难受,但还是假装愉悦地扬高嘴角,自动地将盒子塞到他怀里,不许他拒绝。“给你了,拿好,可别弄丢了。”

    她的唇在抖?为什么?尉迟昭好想帮她抚平,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只要将手伸出,他所做的坚持、他离开的决心,都将毁于一旦。

    见他始终不语,她眼中又涌上湿意。拼命地忍,才好不容易缩了回去。

    不能哭,她昨天才对自己讲过的对不?她要勇敢才行

    “要走了!”前座的三师兄从帘幔后朗声。

    她一惊,霎时忘了昨天夜里她在被窝里对自己覆诵好几遍的把持,小手一抬,就抓住了尉迟昭的衣袖。

    马儿在喷气,驾绳就要落下,可是可是她不想他走啊!

    她一双惶然的大眼凝视著他,写满千言万语,彷佛在叫他留下。

    尉迟昭心中激荡,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要滚动的车轮硬是将他打回现实。

    抿住差点出声的唇,他转开脸,一个字都没泄漏。

    手中的衣袍一寸寸地溜走,她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抓不住呀

    马车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先是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然后用力地瞪著黄色的沙土地。

    连声再见也没有没有统统都没有了

    她瞠著眼,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脚边,开始有著深颜色的水渍,小小的,一点点的伤心寂寞的。

    是下雨吧。

    她低著头站在原地,没有眨眼,地上的小水痕却只是越来越多。

    如果真是下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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