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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片在喜福的额际划过一道口子,沿着眼角扫过,约有两寸长,差点伤了她的眼睛。

    除了疼之外,喜福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把这事儿当作是一场失控的意外。

    事情发生后,喜乐对三少爷大大发了一场脾气,还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不知三少爷是不是也被她流血的模样吓到,竟闷不吭声地让喜乐打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二少爷将喜乐拉开,才停止她的“暴力”行动。

    她受伤的事没多久就在府里传开,夫人马上请了大夫为她上葯,而三少爷则是一直不作声地坐在一旁。

    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夫人冷怒的表情,她从没见过温婉的夫人动怒过,所以,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她甚至能感觉到周遭的人也是如此。

    “夫人放心,我已缝合伤口,用了最好的葯,不多久伤口就会愈合。”黄大夫替喜福裹好草葯,顺手收拾葯箱。

    “会留下疤痕吗?”郦嫣轻蹙眉心问。

    “这”他迟疑地摸了下山羊胡。“恐怕会留下一点小疤痕,不过,时间久了后,会愈来愈看不清。”

    “劳烦你了。”郦嫣转向紫心。“送黄大夫回别院。”因丈夫担心她的身子,所以聘请了黄大夫长期住在府里,以便就近照顾。

    “不用麻烦了。”黄大夫笑道,山羊胡动了动。“这儿好比我自个儿的家,一草一木没有我不熟悉的。”他提了葯箱走出去。

    “紫心,你先带喜福去见喜乐,我有话对琰儿说。”郦嫣吩咐道,方才乱成一团,所以,她要曜衡先带喜乐到别处去。

    “夫人”喜福看了一眼不发一语的三少爷,从方才到现在,他只是低着头。“少爷不是存心的”

    郦嫣抬起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你先下去吧!”

    紫心朝喜福使了个眼色,她只好先跟着出去了。

    “琰儿。”郦嫣唤了一声。

    隋曜琰皱紧眉头。“孩儿不是故意的。”

    “看着娘。”她淡淡的说,声音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隋曜琰轻轻地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郦嫣能瞧见他眼中的悔意。

    “娘说过,他们虽然是下人,可我不想你们兄弟因此而轻忽了对人起码的尊重,他们不是畜生,打骂任由主人高兴,你性子急,摔东西不打紧,娘不怪你,可怎能往人身上砸去?”她的声音中带着少有的严厉。

    “孩儿没有要丢喜福,是她冲到前头去”

    “若她没拦着,现在伤的人就是喜乐。”她提高声音。

    “孩儿没有要打喜乐,我是想往她头上丢过去,如果喜福没冲到前头去,杯子也不会打中喜乐,它会从她头顶上飞过,孩儿都算好了”他愈说愈小声,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一点儿也不敢造次。

    郦嫣叹口气。“若你真算好了每一件事,就该想到喜福定会冲到前头去拦着。”

    “我讨厌喜乐,我只是想吓她,不是存心要伤人。”他试图解释。

    “有时无心伤人,也会铸成大错,就像今儿个发生的事一样,你不想伤人,可最后还是有人受伤,碎片只要再差个一寸,喜福的眼睛就不保了,这是你想要的吗?”她蹙眉问。

    他摇摇头。

    郦嫣看着隋曜琰苍白的脸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娘因你的身子不好,所以纵容你些,任你发脾气、摔东西,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娘很失望”

    他低下头,红了眼眶。

    她继续道:“娘很喜欢快福跟喜乐,所以,仍会让喜乐到府里来找她,你们以后还是会见面,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发生,娘打算让青儿接替喜福伺候你”“我不要青儿!”他抬起头,一脸的焦急。“青儿她胆小,孩儿不过是大声说话了些,她便腿软”

    “那饔邬呢?”

    “孩儿一骂她,她便哭,惹得孩儿心烦。”他急急的摇头。

    “那你属意谁?”她平静地问。“府里的奴婢,几乎都让你的脾气吓过,还有谁能挑?钟邬?”

    隋曜琰的脑海中浮现她粗壮的模样。“不要!上回她替孩儿梳头,差点把孩儿的头发全拉光。”一想到这事儿他就有气。

    “那碧儿呢?”

    “她笨手笨脚的,曾把葯洒在孩儿身上,孩儿烫得一层皮差点掉了。”他再摇首。

    “除了这些,其他婢女没一个敢服侍你。”她微摇螓首。“看来,我是太宠你了。”她长叹一声。

    隋曜琰不安地道:“孩儿已知错,娘别难过。”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裤子。“孩儿有喜福可使唤便好,不要其他人咳孩儿日后会收敛性子。”他又加了一句,不适地轻咳几声。

    郦嫣没有说话,只是伸手顺了顺儿子的背,而后道:“以后你还是会见到喜乐。”

    “孩儿不与她计较便是。”他皱起眉,妥协的说。

    郦嫣思索半晌才道:“娘就信你一次,希望你真的脑控制脾气,这事儿你爹不久便会知晓”

    她话未说完,已听见门外奴婢喊道:“老爷。”

    隋曜琰瑟缩了一下。

    “要娘替你求情吗?”郦嫣轻声问。

    他迟疑了一下,不过仍坚定地摇头。

    郦嫣露出一抹几不可辨地笑,转头瞧见丈夫走进内室。

    隋稷仑年近四十,两道浓眉拢聚,眼神犀利,唇上留着一抹胡髭,五官线条严厉,让人望而生畏,但他在面对妻子时,表情马上柔和下来。

    “裴家的人呢?”郦嫣询问道,今天裴焕带着一双儿女到府上作客,没想到却横生出这许多枝节,先是喜乐与裴萃心的争吵打架,后又发生琰儿砸伤喜福的脸。

    “回去了。”他的手搭上妻子的肩,关心道:“不是要你回房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他斜睨了一眼正襟危坐,一声也不吭的儿子。“琰儿的事我会处理,你先回去歇着。”

    郦嫣起身,隋稷仑扶上她的腰际。

    “我没事。”她轻声细语的道:“别老把我想得弱不禁风。”她瞥向儿子,又低声对丈夫说:“别对他太凶了。”

    他点点头,厚实的手掌抚上妻子柔嫩的脸颊,在那儿停伫了好一会儿,而后转头唤了一名奴婢,要她搀扶夫人回房。

    郦嫣出声道:“琰儿,娘回房了。”

    隋曜琰原本低垂的头这才抬起,惶恐地目送母亲离去,这才转向一旁的父亲,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爹。”

    “嗯!”他的声音低沉,高大的身躯在面对儿子的椅子上坐下。

    “孩儿咳”他紧张地咬起嗽来。

    “你是故意伤人的吗?”他打断儿子的话。

    “咳不是。”隋曜琰抿起唇,眉头紧皱。“孩儿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他淡然地问。

    隋曜琰先是愣了一下才道:“孩儿不该拿东西砸人。”

    隋稷仑盯着他,眼神锐利,一会儿才说:“错了。”

    “错了?”隋曜琰一脸疑惑。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你娘是个心软的人。”他喝口水,靠向椅背,犀利的眼神转柔。“她教你们要善待每一个人,包括仆人在内。”

    见儿子点头后他才又道:“你自己呢?”

    隋曜琰再次愣住。

    “说啊!”他语调平淡,但眼神犀利且专注。

    “孩儿觉得觉得很难做到”他瞄了父亲一眼,见他没生气才又接着说:“如果是孩儿讨厌的人,那是无法对他好”“你讨厌喜福?”隋稷仑接着问。

    隋曜琰摇头。“没有,孩儿没有讨厌她,孩儿讨厌的是喜乐。”

    隋稷仑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听他嗫嚅地继续说:“孩儿没要伤喜福”他愈说愈小声。

    “伤了她,你后悔了?”他又问。

    隋曜琰点点头。

    “琰儿。”他往前倾身。“你的错不是伤了人,而是伤错了人。”

    隋曜琰困惑地注视着父亲。

    “爹跟你娘不同,是个硬心肠的人,今天你伤了哪个奴婢,爹都不在意。”他的黑眸闪了一下。“爹在意的是你让脾气控制了你,所以失去了理性,也失去了判断力,你和曜权、曜衡不同,他们两人的性子虽有差异,可基本上都属于冷静的人,但你不是,你过于火爆、过于冲动。

    “爹念你身子不好,从不加以约束你,可现在不行。”他抬手摸上他的头顶。“你必须学会控制住你的脾气。”

    “孩儿明白。”他低垂下眼,轻咳数声。

    “光是明白不够,必须做到,从明天开始,若你再任性不服葯,爹会亲自来盯着你。”他语气严肃,让他明白他不是在说笑。“还有,从今天开始,爹会教你如何调气,等你身子健壮些,就同曜衡、曜权一样开始练拳、锻链身子,别让你娘为你烦忧。”

    隋曜琰颔首。“爹要责罚孩儿吗?”他问得心惊胆跳。

    隋稷仑微扯嘴角。“我说了,你伤了谁,爹都不在乎,爹在乎的是你没控制好自己。”

    他听得有些懵懵懂懂,爹的意思是不责罚他吗?

    隋稷仑靠回椅背。“喜福呢?”

    “娘让她去见喜乐。”隋曜琰回答。

    “爹会另外派她比较轻松的工作,以后你就由鹊嫂照料”

    “可是娘答应了让喜福留下。”他冲口而出,打断父亲的话,隋即低下头,断断续续地说:“鹊嫂她很唠叨孩儿咳不喜欢”

    隋稷仑沉默一会儿才道:“看她自己的意思吧!”

    “可是如果”

    “如果她不愿意,爹不会勉强她的。”他沉声道。

    隋曜琰的两道眉毛紧拢在一块儿。“喜福不是不是孩儿的奴婢吗?那”

    隋稷仑扬扬眉,等待他的下文。

    “那咳咳奴婢的去留应该由孩儿决定,孩儿是她的主子,不是吗?”他绞紧双手。

    隋稷仑扯出一抹笑,现在他才发现儿子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与他倒是有几分相似。

    “奴婢不能自己决定,要由主子决定才是。”他小声地说。

    “这是你的想法。”隋稷仑微偏着头看他。

    隋曜琰瞄了父亲一眼,可看不清他真正的想法。“嗯!”他应了一声,随即又不由自主地轻咳。

    隋稷仑对他的话没有评论,只是转个话题。“练武有五要点必须掌握,所谓精、力、气、骨、神,有人先修外,主的是筋、骨、皮;有人先修内,练的是精、气、神,各有其专长,若能融会贯通,便是上乘武术。”

    他将杯子置于掌心,左手指轻轻地往外缘一弹,茶杯立即碎裂。

    隋曜琰讶异地睁大眼睛。

    “气讲的是以最小之力,做最大之事,而必须掌握的是打点。”他拿起一只碎片,轻轻地往外弹出。

    隋曜琰瞧见碎片以极快的速度击中放在窗边的花瓶,只听“锵!”一声,花瓶整个碎裂,往下坠落。

    隋曜琰张大嘴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若是攻击人,打点指的便是穴位,从头顶到脚跟,全身一共有三百多处穴位,五寸一大穴,五分一小穴,若是攻击得对,可以使对方疼痛、酸软、昏迷,甚至死亡”

    隋曜琰专心地聆听父亲的解说,态度认真,甚至在父亲打了一套简单的形意拳后,忍不住开始比划起来,心情满是雀跃。

    比起那些黑压压的苦葯,他宁愿练拳,在他心中,练拳威风多了。

    - - -

    自从发生这件风波后,喜福发现三少爷明显的沉静了下来,他不再乱发脾气,而且定时用葯,虽然喝葯时总会苦着一张脸,可至少不会打翻汤葯。

    而且,他不再整天卧床,时常起来活动,打着她不知名的拳,三少爷说是老爷教他的,还规定他每天至少得起来打完一套拳法才能休息。

    对于她的伤,他没有说什么,不过,在伤口愈合拆线后,对于她额上的疤,他似乎很不满意,眉头老是紧皱着,沉默地看着她的疤一言不发。

    她抚着仍泛红的疤痕,倒觉得还好,大夫说,再过一阵子疤会更小,只要继续抹葯,不出几年,应该会慢慢消失不见。

    随着时间的逝去,她的疤痕果然愈来愈浅,三少爷的身子则愈来愈好,连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可有时他一任性起来,仍是冲动火爆。

    而这些年来,她除了服侍三少爷外,还帮忙做些刺绣的活儿,因为有回夫人瞧见她缝衣裳的模样,就说她手巧,所以问她有没有兴趣学针黹功夫,她应了下来,于是,闲暇时便跟着绣工学,三年下来,倒还小有成果。

    这日,天气暖和,夫人忽然想到郊外走走,说是“重阳节”到了,也该应应景地到山上走走。

    老爷起初并不赞成,因为前些日子夫人染了风寒,这两天才康复,所以不想夫人到外头去吹风;可夫人坚持,说她在宅子里闷了许久,已有好些光景不曾到郊外去,偶尔也想看些青山绿水,好舒展心胸。

    她不知道夫人是怎么说服老爷的,不过,所有的人都不太讶异有这样的结果,因为只要是夫人的话,老爷几乎是没有不听从的。

    于是,除了骆管家与少数仆人留在府邸外,其他的人都一块儿跟了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倒引起城里不少人的注意,出了城后,景物开始有所改变,青翠的树木增多,当微风轻拂过脸颊,不由得使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沿途,他们见到许多同他们一般出游的人,有些带着家仆,有些好友成群,有的则是携家带眷。

    “小鸟飞呀飞,飞到天空里:”

    喜福转过头,听着妹妹唱起童谣来,她唱得高兴,右手拉晃着隋曜衡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显得兴奋不已。

    “难听死了。”隋曜琰瞪了喜乐一眼。

    喜乐对他做个鬼脸,唱得更大声了,逗得隋曜衡大笑不已,任喜乐拉着他跑到队伍的最前头。

    “二哥干嘛找她出来凑热闹?”隋曜琰一张脸臭着,原是一家人出来,现在却多了一个讨人厌的小表。

    喜福微转向他,这三年来,他的身子好些了,身子也拉高不少,原本他只到她的胸口,如今已及鼻下。

    隋曜琰感受到她的视线,目光移向她。“怎么?我说喜乐你不高兴?”他的眉头皱起。

    喜福微扯嘴角,漾出一抹浅笑。“奴婢没这想法。”

    她的笑容让他的脸蛋微微一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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