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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热小说网 www.qirexs.com,孤雁红伶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以一张完美的脸形,极为修长苗条的身材,他毫无疑问是个小指一弯,便能勾走一车姑娘魂的绝顶美男子。

    初抬眼望见时,韩翎是既惊讶又惊叹;美男子唇上漾著熟悉的微笑,令他顿觉心头有种莫名的轻松,晦暗尽去。

    美丽的男人抱拳行礼“北京爱新觉罗.庆煖,久仰云河庄韩庄主,今日特来拜会。”

    他没多回应,待总管备好酒菜招待后,即挥退厅上旁人,独留两人对酌。

    他斟酒入杯,开门见山“好久不见了,四哥。”

    庆煖愕了一下,但执杯不语,等待眼前男子进一步表示。

    “是我。那个八年不曾回过家的人,你们的老五,庆炜。”与庆煖碰撞一下杯缘,韩翎——或者该说是庆炜——先饮下第一杯酒。

    庆煖晶魅的眼只闪过那么一瞬的惊讶,随即平淡一笑,喝下杯中物“如果庄主所言是真,那么我认不出你了,老五。”

    “四哥倒几乎没变,就连手上的扇子也没少。不过愈来愈像个小白脸了。”庆炜浅笑戏谑,藉以测试这份兄弟情的浓度还剩多少。

    从前他们还在王府当赋闲的世子爷时,总是这样调侃彼此,今非昔比,不知已经成为红顶皇商的哥哥,是否还能忍受他的胡乱嗤嘲?

    庆煖没让五弟失望。他翕眨一双水魅的桃花眼,满不在乎“终究比你好。比起你这个满脸胡须的老伯伯,我宁可当个受姑娘欢迎的小白脸!”

    庆伟大笑,阴郁了几个月的表情难得放松,被俞落雁离去所刨空的心也在此时稍复平整。

    四哥仍是四哥啊!

    “好了,浑小子还不快招,你是怎么混进云河庄来篡位、当上庄主的?”意外发现云河庄主根本不是陌生人后,庆暖也免去麻烦的礼节,对桌上酒菜自动自发起来。

    庆炜将当年离家后的遭遇,娓娓道来。从离京后因不熟世情而遭骗,失去所有金钱、甚至人被绑去,沦落成任人宰割的奴隶,一年受尽折磨苦痛,直至被云河庄老庄主所救。

    “老庄主救了我,也教了我很多;还收我当义子,把云河庄交托给我。他的恩情,我永生难忘。”

    “看得出来,你不但人长大,心眼也成熟多了,不枉你这些年出府历练。”庆煖浅啜“倒是你这个世子爷在外头当浪子爷也够久,该找个时间回府瞅瞅了。你可知打自你离家后,瑾姨娘每夭为你拧心垂泪,几年下来苍老憔悴许多,身子已大不如前”

    “拧心垂泪?四哥,你确定你说的人是我娘吗?”庆炜满肚子狐疑。

    他怎么也想像不出,那个对他唯有‘恨铁不成钢’怨怼的母亲,会为他掉泪、憔悴?

    在他记忆中,身为官宦世家千金的母亲——富察丽瑾,总是那么端庄静谧,一举一动都是最高雅的身架。她总用美丽的眼睛冷漠地看他,用温柔的声音严厉地训斥他,用蓄著长指甲的柔荑狠狠地掴他

    在母亲眼里,他是个仅有外表似得她和王爷的儿子,内在的天生‘反骨’使他成为家中最突兀的存在。母亲和父亲一样偏疼著大哥庆照,认为凡事应对得体的庆照,最具大家风范,也期望他以大哥为榜样学习。

    可惜当时的他,一点也不想学大哥。因为他对大哥在人前伪君子的模样不屑至极,他讨厌大哥虚假的谦逊,更痛恨大哥把母亲该给他爱也给剥夺去!

    母亲并不爱他,这是他多年来唯一的认知。

    “我娘应该很恨我才是。”他举杯灌饮,欲以满杯醇酿洗去漾在眼中的苦涩。“当年我逃家拒婚,无疑是让她颜面尽失,她若现在见到我,最想做的大抵是把我大卸八块吧!”

    庆暖轻挑浓眉,耸耸肩“我不知道。跟你说一声她的消息,只因为她是你的母亲,让你知道自己还有人惦念挂记著,怎么也强过没了娘的老六。”

    “云姨娘死了?”愕然之外,又有些唏嘘。

    相比之下,六弟庆煜是又可怜了些。他的生母顺云姨太身体羸弱,虚荏得像是风中游丝飞絮,是以老六从小为了母亲康健而潜心钻研岐黄之术;只是至今看来,他是未能如愿了。

    “嗯,在你走后几个月。她身子不好,早已病入膏肓,任凭老六再怎么帮她续命,也回天乏术。”美男子散开摺扇轻摇,转动晶睛“说到这儿我才想起,其实瑾姨娘也病了好一段时间,大夫说她心病为主因,恐怕”

    “我娘病了?”庆伟顿时气急败坏“你怎么不早说!”“那该怪你自己没问。”庆煖一派优闲地下箸夹菜“怎么,终于想回去了吗?”

    望着哥哥贼溜溜的眼睛,庆伟虽有种上当的感觉,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败在血浓于水的亲情缠绕下。“我需要几天时间把手边事情做个交代。”

    庆煖以扇击掌“好!尽速快刀斩乱麻,我留在云河庄等你,三天后带你回去二八年馀不回家的浪子弟弟,终于要倦鸟归巢了!

    “三天吗”庆炜颔首“我知道了。”

    **************

    春阳暖照,东风里著花香四处飘散,怡人心神。

    俞落雁在窗边绣机上眨眨熬夜而酸涩的凤眼,扎针绣完最后一只雀鸟,完成‘百鸟朝凤’图。扎实紧密的功夫,使精美的成品翎翎如生,在光线下丝光闪动,彷佛全要振翅,破绢飞向万里晴空。

    “大小姐,你又一个晚上不睡赶绣了吗?”秦婆婆掀开门帘,见状叹问。“这怎么行呢?你虽然年轻,可也不能这样折磨身体啊!这绣品也没赶著要,你何必”

    “我睡不著。”指尖拂过心血结晶,俞落雁淡道。

    自从搬出云河庄与秦婆婆同住后,她到村中的绣坊去习绣,存心用绵密的针针线线把心缝死,不给一丝余暇去想起那个她不知该爱或该恨的男人。她不分日夜地练针,进步神速,很快便绣出受人喜爱的极致精品,在绣坊销路十分良好,她于是更夜以继日地加绣出更多绣品,多赚的银两皆拿去分赠族人,从没让自己好过半分。

    想重新找回过去的坚强,并没有想像中简单。

    在韩翎身边的那段日子,她百般依赖,过足了好像没有他就什么也不会的小女人生活;以至于离开他后,她仍常常茫然无依。

    几个月来,她总让自己忙,忙得体力透支后,倒头放松睡一场。如此,她才得以忘怀空荡荡、冷飕飕的床铺上,缺了另一个人的温暖;也才能不想起那晚他俩在床帐里,如何幻想着只差一步就能达到的幸福生活,却转眼天地变色,一切成空。

    她以为日子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至少,她能吃能喝能睡,衣食无缺,也不再为族人的生活烦恼,即便心坎因被挖空一角,致使相田心始终泛滥成灾,她也无所谓。谁知

    “大小姐,你这几天茶饭不思,连觉也没好好睡,不但人一下子瘦了许多,连眼窝子也黑凹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秦婆婆深叹一息,顿了顿“说到底,是跟庄主回老家去省亲有关,是吗?”虽然大小姐忽然离开庄主的原因不明,也不许人问,但老者的智慧却很清楚明了,大小姐佯装的坚强下,对庄主仍有著强烈的依恋。

    俞落雁一震,朱唇紧抿不语。

    老妪柔声安慰“他只是回去省亲,河北也不远,很快就会回来”

    “不!他不会回来了!”俞落雁扑入婆婆怀里,崩溃泣道:“他说他不回来了,永远都不”

    几日前的一个大清早,她拎著衣篓,踩著因一晚没睡而显得有些飘忽的脚步,在往溪流的石子路上癫晃走着时,那个男人意外地出现,喊住了她。

    她看出眼前已有三个多月不曾闻问的男子削瘦了很多,腮上的软髭因长时间未理,茂长得使他一时老了不少。望着他变了些样的形体,她的心好酸疼。

    她多想冲上前去抱住他,承认离开他是个愚蠢又胡闹的决定,说她一直都想极了他——

    但,她仍顽固拿乔,冷冷撇开脸,﹁你来做什么?走开!别让我在一大早便看见讨厌的人,害我一整天不舒服!﹂

    “你当真这么不想看到我?”他笑了笑,却是那么苦,她知道自己又伤害了他。

    “那好,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马上要离开云河庄回河北老家去了,这个庄园,我已经还给翽,也许这一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你可以永远清静,不会再看到我了。”

    什么?!她猛然一怔,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他说什么?他要走了?他要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回来了?

    蓦地,他微温的大掌轻抚过她的脸颊,眼眸有些哀伤“一段时间不见,你憔悴不少,教我看了好不舍。如果我走,能让你开心,那么往后你要对自己好些,没了我,还有别的男人会疼惜你”她太震惊,连挽留的眼泪也忘记流。

    “保重。”放下手,他毅然决然扭头就走。不远处二辆马车正等候著,她看他上了车,然后渐行渐远——

    他走了。抛下她,自己走了

    “原本我以为没了他,还是一样可以过日子,可是我错了!”抱著秦婆婆,她泣咽倾吐心声“他还在云河庄时,我知道他就在那么近的地方,所以我能若无其事;可现在云河庄没了他,我白天晚上、睁眼闭眼,满满都是他的影,我才知道自己根本”

    拍抚她的背,秦婆婆轻问:“你当初是为了什么离开他呢?”

    俞落雁明眸黯淡“因为他告诉我,他是满洲旗人,我不能接受。满人凌辱我们寨子、毁了我们家园,还杀了我爹、好多叔伯”

    “大小姐,你爱他,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他的身分家世呢?”

    “我”

    “这世上,一样米养百种人,咱们汉人是有好有坏,满人也是啊。若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对庄主就太不公平了。”览遍世间百态,白发老妇已是豁达。“当初朝廷派来围剿寨子的兵丁,几乎都是汉人,可他们抡刀时,眼睛可也没多眨,怎么你不恨他们呢?”

    小女子沉默了。

    秦婆婆又问:“庄主对你好吗?”

    “很好。一直都非常好。”忆及过往点点滴滴,俞落雁微微笑起。

    秦婆婆点点头“他对大夥儿也很好。咱们寨子的人不是不懂事理,庄主对大家的恩惠,可比再世父母,没有人会在意庄主是不是满人,大小姐你又何必拿这个把自个儿捆死呢?”

    俞落雁戚然哽道:“说这些都太晚了。他已经走了,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何况我那样伤害他”

    “如果有心,失去的也能追回来。你给他的伤,也只有你去医治,才会抚平。世上要遇见可以相爱、相伴一生的人,并不容易,你们要好好珍惜。接下来该怎么做,由你去拿捏。”老妇揪起枯皱的眉心,若有所思地低语:“而且,咱们寨子那一遭,也只能说是应得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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