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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了,没想到相隔二十年,她会再次遇上这张令人痛恨的脸,让她不需确认也可得知这个年轻男子与关遥的关系,更证明她当年遍寻不着的小孩果真让人给救走。

    她探知他的身份是神农山庄的四少爷,每三个月入城一次输送药材,但她等不了三个月,使计将他引来,就盼完成生平最大的愿望。

    “你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事吗?”

    看着老妇过于激动的神情,嗣衣沉默以对。

    “这样”老妇凌空丢了包东西出去。“你也不感兴趣吗?”

    嗣衣踢飞脚下碎石,在井口之上撞歪那包东西。透白的棉布可看出深褐色的内容物,他恍然。

    “这一切是为了我。”包括这井水、曲曦的饭菜,都只是为了引他出来。他该戒慎以对的,但他却觉松了一口气,因这么一来,曲曦便少了一个针对她的敌方。

    老妇强装平静。“想知道真相就得跟我走。”就不信拐不走他。

    一招就可以摆平的对手,他有必要随她摆吗?嗣衣在心里算计着。如果直接擒下她丢给官府处理,便还来得及赶赴将军府。

    见嗣衣又是不为所动,老妇不禁动气。“你跟你的父亲一点儿也不像,一定是那个贱人的血污了你的性格。”更多愤恨的咒骂出口,恍惚间,她忘了眼前并非故人。

    一阵风轻拂至老妇面前,又诡异的被回抽无踪。

    嗣衣改变心意,决定听听这人如何评判他的娘亲。

    “你相不相信我可以让这里的人在一刻之内全部死无全尸?”

    嗣衣皱眉听着老妇明显的威胁。“你到底想要什么?”

    “敢不敢跟我来?”

    站在下风处,闻到从老妇身上飘散开的血腥味中夹杂了不协调的香甜,嗣衣判断对方应是中了毒伤,却是饮鸩止渴的以毒攻毒,才会到现在药石罔效的地步。

    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何足惧哉?

    嗣衣跟在黑衣老妇身后,踏入树林深处。

    他做梦也想不到,只一念之差,让他陷入致命危机中。

    ******

    将军府——

    “不就是要把东西拿给丁丞相吗?”站在插翅难飞的严密阵容中,旭日轻松自若的侃侃而谈。“这事儿让诸位来做醒目了些,但由小民来经手就不一样,保证天衣无缝。”

    明明就是个大姑娘,还敢故弄玄虚的戏侮他人。司徒毅一边严阵以待,一边不平的想,等着看她如何舌灿莲花。“你知道多少?”楼将军眸中精光一闪,打了手势让本欲出手的手下攻势暂缓。

    “小民略通外族语,而从昨晚的密文中看来,通敌的不是将军,而是丁丞相。”

    “你说什么?!”消息太出乎意料之外,司徒毅不免惊讶。

    但除司徒毅之外,在场其他人都未显露出任何激动神色。

    将军拦截到敌国间谍,没想到套问下却发现通敌的竟是昔日有救命之恩的丁丞相。于公,将军想要上禀君王;于私,将军自然想不着痕迹点醒了丞相,却没料到丁丞相技高一着,先一步散播将军通敌的谣言。”

    “敢这样面对面跟老夫说话而不露惧色,可以证明你胆识过人;而能发现这一切,更可知道你的聪明才智不下于胆识。”不承认亦不否认,将军略带惋惜的赞叹。

    司徒毅听在耳里,只觉毛骨悚然,拳头握得更紧了。

    旭日笑了笑。“将军可能不知道,从五年前开始,每隔半年就有一名玉匠失踪,不过,将军应该知道了丞相每隔半年与敌国联络一次。这其中的关连,如今不言而喻。”

    “我以为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毕竟那些失踪的玉匠散居各地,一般人不会注意到其中的关连。”他也是后来循线追踪,才发现这件事。

    “那些失踪的人中,有一个是我恩师的独子。”她是玉匠,每经一处,不免兴起与人交流技艺之意。这三年来,她听闻了数个类似的故事,正因为如此,刚结束一段旅程的她才会决定在京城落脚。

    她虽执意抛弃过去,但有些东西是她来不及割舍的。在她离开水月谷的前两年,偶尔前去探望师父,总是发现他抚着栩栩如生的鹰雕出神;那是他的独子离开时留下的惟一物品。记忆中老师傅的神采不再,存留的印象只有老父失去独子讯息后的忧心面容。

    “你要怎么做?”

    “我是个玉匠,想的法子和诸位相差无几,不过其中有个小小差异——我明白楼将军想保恩师的心,但将军可曾想过,何不干脆破坏丁丞相和敌国之间的信任关系?”没有赘言,旭日毫不畏惧的直视将军威严的双眼。

    将军沉思,考虑着旭日的提议。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他无疑的被逼入绝境,就算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为了苟且偷生而信口开河,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根据拦截到的情报,敌军将于近日大举进犯边境,届时他必须赶赴战场,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再处理这事了。

    将军大手一挥,一干手下尽皆散去。

    步下阶梯,将军走近旭日和司徒毅。

    “这位是那时和你一道的壮士吗?”沙副将提过这司徒毅就是近些年来窜出头的神捕,那样的身手,能有如此成就也属当然。

    “旭日再无法无天,也不敢邀官兵作盗贼。”她向司徒毅挤挤眼。能让将军留下印象,不知是否代表他们昨晚的行动有所斩获。

    “哦?为何他不一同前来?”他对那身手印象深刻,很想当面见见人品如何。他真老了,开始注意起出类拔萃的后生小辈。

    哼!做贼又不是多光荣的事,他也不屑因此得到将军赏识。司徒毅暗暗不爽,更不悦旭日舍他而择嗣衣。

    “他昨日刚进城,昨晚不过串个场,今天一早就办他的正事去了。”见将军竟没有责难,旭日心情愉悦非常。

    “是这样吗?”也不急在一时,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你需要的工具材料我会派人去旭日斋拿,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将军真要帮忙的话,请别让将军府的人靠近旭日斋。”她连忙谢绝将军的好意。“至于跑腿的人,这里现成不就有一个吗?”

    两人四道目光齐射至司徒毅身上。

    司徒毅几乎要跳了开去。开什么玩笑!他堂堂一代神捕,怎么可以沦为跑腿小弟?他一定要严词拒绝。

    “将军”这么位高权重的人物,手底下自然有一批办事的人,要掩饰身份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听沙副将说,司徒公子智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军凝神望向司徒毅,估量着什么似的,顺便打断了他的推辞。

    “过奖。”

    “往往五湖四海奔波,只为追拿人犯到案。”

    “哪里。”其实再怎么远,也只是在陆地上跑,说成五湖四海是夸张了些。沙叔一定又拿他当儿子炫耀了。

    “然而区区几名亡命之徒,对匡扶时政能有多大影响?卖国求荣之辈才是真正罪大恶极。”将军语气激动了些,令听者为之动容。

    “没错。”

    “所以司徒公子当不会吝惜己力,为老夫跑这一趟吧!”

    啊?司徒毅错愕的瞪视将军十足欣慰的浅笑。

    “拿去,我要的东西都写在上面了。”旭日早趁刚刚将军混淆司徒毅视听之时写好纸条。“还有,记得帮我回去告诉嗣衣一声,这三天我不回去了。”见司徒毅愣愣的站着,她二话不说把纸往他手里塞。

    “那些刀具不懂的话,问一下松德。还有,记得搬那块原石来”口头上又交代了一遍,她特别嘱咐:“就说我要在家里工作,别说我到了这儿。”她偶尔会窝在家里工作,老爹和松德应该不会起疑。

    一只老狐狸加上一只小狐狸,司徒毅深觉哪天他被卖了自己都不晓得。

    “有劳了。”貌似和蔼的长者如此诚恳的请求。

    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不吗?

    “快去快回。”旭日最讨厌做事拖拖拉拉,直催促着。

    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无法表达司徒毅的怨葱于万一。“事成后,看我怎么跟你算这笔帐。”

    ******

    远离了人群,嗣衣正考虑要出手将老妇擒下,却见她握着拐杖的手抖得厉害,躯干僵直起来,转过身来面对他。

    “你知道旭日”

    旭日?嗣衣微讶,碍于距离及老妇突然的口齿不清,只听明白了旭日的名字。

    “丁”老妇眼睛突然翻白,更形僵硬的身体往后便倒。

    嗣衣当机立断的扫开老妇身后地面的尖锐物体,一个箭步跨前,想听清楚刚刚老妇所提有关旭日的事情,等他注意到老妇的牙关并未紧闭时,才蓦然明了自己犯了兵家大忌。

    老妇嘴一张,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激射而出,嗣衣虽及时间了开去,却还是让银针划破颈侧皮肤。由颈侧瞬间往四肢传散开来的麻木感令他身形稍缓,正好让老妇利用拐杖机括射来的暗器打中右手上臂。

    机括弹射力道逾人数倍,饶是嗣衣武功过人,仍遭老妇所制。

    看着机关运作将身中剧毒的嗣衣困在地底下,老妇脸上却不见得意神情。

    “果然是父子吗?今天的旭日,当年的关遥”老妇闭了闭眼,忍住喉中涌上的甜意。“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

    换上一身粗布蓝衣,老妇狞笑着掏出怀中锦囊。

    “接下来,就看红叶了。”

    ******

    三天后

    司徒毅把旭日从将军府接回来,尚不急着兴师问罪,只想知道别人是否同他一样眼拙。

    “那个老奸巨猾的将军没有瞧出你是女儿身?”不会吧!那老头精明得很,怎么可能没识破?

    司徒毅后来才知道原来将军就是用同样招数耍弄沙叔,然后沙叔再依样画葫芦拿来对付他。说到底,他今日会屡屡受制于人,原来将军是始作俑者。

    “三天里,我跟将军没见到几次面,更何况我是男是女并不影响他的计划,他何必费那心思。”回到自己屋里想好好休息,却发现桌上摆了三个茶杯——一如三天前的位置。

    察觉了她回头望来的疑惑视线,司徒毅回答:“这三天他没回来过。”

    “没回来过?”

    “嗯!我去过药铺,那儿的伙计也不晓得他的行踪。有人曾经见他和一名黑衣老妇出城,但任凭我怎么追查,也找不到后续消息。”

    嗣衣的包袱仍在,他应该不会就此返回神农山庄,除非是遇上了紧急的事依他的身手,理当足以自保,那她心底隐约浮现的不祥感又是怎么回事?旭日净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白自己盯着嗣衣的包袱出神。

    “那家伙不会丢下你,自个儿跑了吧?”私心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又该作何解释?

    “他不是这样的人。”嗣衣或许有时冷漠了些,但不是无情。抽日过度专注的目光,她转移话题:“有交代红叶过来吗?”

    “何必我交代,她知道你今天日来,待会儿不把飘香馆的好料全数奉上才奇怪。”

    旭日微笑,连撑三日三夜的身躯已抵挡不住疲惫的来袭。

    “我睡一下,红叶来时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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