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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煜静穆不语。

    炎夜逼视着他,咄咄问道:“告诉我,你是真的爱上江庭雪?还是只为了留下她当人质,利用她来牵制雍王而骗取她的感情?”

    玄煜避而不答,只淡淡反问道:“告诉找,你对永欣公主是真的动了心、用了情吗?”

    炎夜一愣,仿佛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向是花丛中的游蜂浪蝶,到处留情却从不认真,更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他呆了半晌,苦笑道:“她就好像是我命中的魔星,我明知这段感情不会有所回报,她全心都在你身上,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想着她、关心她。我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可我全然无法控制我自己,这算不算是动了心、用了情?”

    “每个人命中都有一个魔星庭雪,就是我的魔星。”玄煜悠悠道。“如果你要问我对庭云的感情,我只能说我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炎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摇头道:“你可知你这是在玩火啊!她是雍王之女,难道你不怕她是雍王派来的棋子,故意用美se诱惑你,一旦你沦陷了感情,她就可以对你予取予求,让你沉溺在温柔乡中失去警戒和防备之心,甚至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谋害你的性命啊!”玄煜淡淡笑了。“你不是说美人乡是英雄冢吗?死在她的手中,我心甘情愿。”

    炎夜倒抽一口气,痛心地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甘心断送性命及南烜的山河吗?”

    玄焜目光坚定地道:“我不会断送南烜山河,也不会放弃庭雪。”

    “世事难两全啊!一旦雍王超兵叛变,你和她就成了不容并存于世的仇敌,加上谋反造乱是抄家灭门之罪,到那时你真能下令靳了庭雪?就算你能不顾众议放过了她,可骨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如果到时她求你放过雍王,你放是不放?放,便是置南烜山河于险境,因为如果你连叛反逆贼都能放过,那还有什么罪是不能放过的?放过雍王便等于是鼓励人民谋反;不放,你就成了庭雪郡主的杀父仇人,你以为她还可能和你在一起吗?”炎夜摇头道。“你们这场爱恋,不但没有未来,而且注定将要栽下祸根啊!”“我知道我和庭雪的感情是禁忌,是不被容许的爱情,但我还是不能放弃。”玄煜幽幽道。“对我来说,她不是雍王之女,她只是江庭雪,一个我所深爱的女子。而我也不是以南烜太子的身分去爱她,更不打算因为她是雍王之女而抹杀掉这份感情。我不管她的身分,也不管她的背景,我只知道我要她,而且要定了她,不惜任何代价!”他仰看满天落花,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深陷情网的男人,这样旳感情也错了吗?”

    “是错了!就算你能不问彼此身世,执意抛开身分,铁了心去爱。但你改变不了她是雍王之女的事实,也改变不了雍王意谋叛变的企图,你们终究会成为不能并存于世的仇敌。”炎夜沉痛地道。“痴痴错错,情痴便会生错。玄煜,你身为南烜太子,是容不得你行差踏错的啊!”玄煜抬起头来,细雨扑面,是一阵阵沁人心肺的微疼与凉意。就像他心中那不能诉诸于言语的隐痛。明知这是一场宿命已定的绝望苦恋,可他已经回不了头

    如果上天不容许他们相恋相守,为何又要安排他们相遇相识,倾心相慕?

    霏霏细雨中,落花像一声轻叹似地幽然飞坠。

    “谁?”玄煜和炎夜同时都听到了那落花一般、轻幽如泣的叹息。

    朦胧雨雾中,红悔飘洒、缤纷飞舞。一个白纱少女凝立在漫天飘扬的落梅之中,倘恍怔忡地望着他们。

    晓风坲过梅林,也坲动着她的衣袂。她站在那儿,宛如一抹美丽的水色幽魂。

    玄煜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你,怎么曾往这儿?”他绷着声问,几乎是屏住气息的。心勒着透不过气来的痛楚她听到了?她听到了多少?

    “我在水榭中看到你和江阴侯爷似乎有所争执,我很是担心。后来你们两个离开了露桥,走入梅林,我怕你们有事,所以才跟过来瞧瞧。”

    玄煜心中一紧,本就是怕她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所以才带炎夜到梅林里来,没想到反而将她给引来了。“我和炎夜所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我不明白,你们说我父王图谋叛反这怎么可能?”庭雪眼神混乱迷惘,心中一片茫然。“造反作乱,是抄家灭门之罪啊!我父王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你们怎能乱安我父王罪名呢?”

    “江时雍身为南烜的靖南王爷,掌控八十万大兵,兵权在手,又治理着南烜最丰饶的雍州相信我,我们绝对比你更不希望他造反作乱。”炎夜口气冷硬地道。“如果不是掌握了确切证据,我们敢安上他这么大的罪名吗?你身为雍王之女,难道不了解他的性恪?他狼子野心,热中权势名利,当王爷不够,还想当皇帝。这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难道你这个亲身爱女反倒被他蒙在鼓里?”

    血色自她清丽绝俗的面孔上消失殆尽,她踉跄退了几步,凄惶看着玄煜喃喃问道:“江阴侯爷他他说的全是真的吗?”

    雨渐骤,同渐狂。玄煜揪着心,望着庭雪清艳而苍白的容颜,第一次体会到真实而无法否认的距离。他们,终要面对这决裂的一刻。

    “是真的。雍王拥兵自重,图谋篡位,在皇室中早已不是秘闻。这三年来我们搜罗到的罪证足可集结成册。只是他手握重兵,在未彻底铲除他的势力之前,我不能也不敢要父皇定他的罪,生怕把他逼急了,会让他提前举兵造反。战祸一起,试凄的将会是黎民百姓,我萧家不生这个山河不要紧,可是万万不能让百姓卷入战火之中。”

    “这三年来,玄煜数次要皇上下旨收回雍王的兵权,可是雍王总以边关情势吃紧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绝接旨。我们只能派探子潜入雍州,严密监视雍王的一举一动,并暗中削弱他的军权,可是雍王这只老狐狸早有防范,我们根本无法探知他的军力部署。”

    庭雪脑中一片昏乱迷惘,虽然听着他两人说话,但于他两人言中之意一时竟然难以领会。最宠爱她,也是她最敬爱的父王竟然密谋造反?

    “一旦雍王造反作乱,你和玄煜就成了不容并存于世的仇人你的存在,对玄煜来说,将会是最致命的伤害。”炎夜冷酷地说道。“不管你对玄煜的感情是真是假,也不管你究竟是不是雍王派来卧底行使美人计的,为了玄煜,我绝不赞同你和玄煜在一起,也绝不会轻易相信你!你休想当上南烜的太子妃。”

    “炎夜,住口!”玄煜面色铁青,喝道。“我的私事,轮不到你来作主。我要和谁在一起,娶谁为太子妃都不关你的事。”

    “一旦你的感情牵涉到了南烜存亡,就已经不再是你的私事了。”炎夜毫不畏惧地逼视着他,咄咄逼人地道。“你身为南烜储君,身系南烜兴亡,本来就该抛却一己之私,岂可为了仇人之女而断送山河?我承认庭雪郡主清灵如仙,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儿,你自幼看遍后宫佳丽,早视美色如无物,若不是人间绝色,又岂能让你倾心?但难道南烜山河居然比不上一个女子吗?萧家基业、南烜千千万万百姓,在你心目中,全比不上一个江庭雪吗?”

    庭雪越听越是惊心动魄,似乎世界在一瞬间全变了。她不明白,方才还柔情蜜意、销魂缠绵的恋人怎会转眼间就成了不能并容于世的仇人?她全身冷颤,踉跄后退,心头掠过如利刃割裂般的痛楚。“我明白了。法会那晚,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一听到我是雍王之女,就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始终当我是父王派来想以美se诱惑你的奸细,是不是?而你接近我,同我示爱,也是别有企图。方才你们是怎么说的?留下我当人质,利用我来制衡父王而骗取我的感情?”

    她望着玄煜,神色悲哀。苍白如云的面孔映着红如胭脂的落梅花瓣,更显得凄艳绝伦。“你从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不!雍王意谋造反是真;我爱你也是真!”玄煜神色凄厉,痛楚地说。“我说过,我不是以南烜太子的身分去爱你,也不打算因为你是雍王之女而放弃这段感情,我只目芒个为情痴狂的男人,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深受彼此吸引的男人和女人。你不信我,难道你也不信自己吗?你不信你可以让我如痴如狂,让我放弃一切去爱你吗?”

    庭雪心绪翻腾,柔肠百转。她凄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相信些什么了?”

    玄煜拿出怀中的绣巾,摊了开来。“记得吗?这是你亲手绣下的承诺,而我也说过我们要执手相守,共偕白首。”他向庭雪伸出手,立誓般坚定地道:“庭雪,忘记我们彼此的身分,到我身边来我发誓,不管未来情势如何演变,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

    庭雪犹豫着,慢慢地伸出了她的手,放到他掌中。

    玄煜狂喜,正要握住她的手时,她却已经将手自他掌中滑开。

    他怔忡看着她。清晓的寒意,朔冬的雨声,一点一滴侵入了他的骨髓。他恍恍然明白了和庭雪之间那对峙的距离,是无可避免的宿命,他们正站在危殆边缘,一步踏错,便是自劫不复其身的万丈深渊。

    “如果我父王真的造反,我们就成了对立的仇人。”如珍珠般迸溅的泪水缓缓滑过庭雪苍白清艳的面颊。她心碎肠断,凄婉欲绝地道:“不论是爱或恨,是承诺或誓愿,我们再也不能携手同行了。”

    雨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裳,他们却只是恍若未觉地相互凝望着,就只是那样对望着,心痛着,不敢伸手抚触对方。两人心中都明白,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已是无法触及,也不敢触及的距离。

    迷离的急雨骤打,落在身上竟像一道道冷火,那样至热又至冷的痛楚就像爱与仇,要将他的心一分一寸地毁灭。看着庭雪滴滴洒落的清泪,他突觉再地无法忍受了,猛地将庭雪拉入怀中,紧紧拥抱住她,仿佛就算天崩地毁,他也绝不放手。

    “庭雪,不要哭,不要再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相信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的心,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是在承诺你做不到的事啊!玄煜。”庭雪幽咽凄迷地道。“一旦我们真成了敌对的仇人,你如何保护我呢?或许你可以徇私饶我不死,但我江氏一族呢?你护得了我的人,但护不了我的心啊!”玄煜苦涩她笑了。“那就祈祷你父王不会真的举兵造反,我们永远不会有对立的一天吧!”

    红梅纷飞,如同溅碎的泪,在风雨中四散飘扬,漫天飞舞着。

    “举兵造反我要问他,我问他去!”庭雪昏乱迷惘地挣开了玄煜,踉跄退了几步。“我回雍州去问我父王,他不可能造反作乱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庭雪转身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悔林。

    “拦住她!玄煜。”炎夜大叫。“千万不能让她回雍州去通风报信,打草惊蛇

    玄煜追了上去,拉住庭雪。

    庭雪回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受伤神色。“你真相信我会回去通风报信?”

    “不是,我只是不能让你走。”玄煜摇头,悲哀地道。“你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

    远处突然呜呜呜地传来一阵尖锐急促的号角声,一道紫焰流火从未雀殿殿顶升起,划过晓空。

    玄煜和炎夜同时脸色大变。

    “宫中有变,讯号是从朱雀殿传来的。”炎夜惊逋。“现在正是早朝时刻,圣上和文武百官都在朱雀殿中,咱们快去瞧瞧究竟。”

    “为什么宫中会有变?为什么发生变故的地方是朱雀殿?”玄煜又惊又怒,道。“内宫侍卫呢?禁卫军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话声未落,一个剽悍矫健、浑身浴血的魁梧汉子奔跃进了梅林,叫道:“玄煜太子,终于找到您了。”

    这高壮汉子正是禁卫军统领王刚,他不顾满头满脸的鲜血,跪下急禀。“雍王叛变,攻进了皇宫,并占据朱雀殿,圣上及文武百官全落入了雍王手中。”

    玄煜和庭雪同时身子一晃,面上是失了血色的惊人苍白。

    他们眼神相接,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末日般黑暗的绝望与伤痛,心里仿佛已明白,他们的生命已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这场惊逃诏地的劫毁,宿命已定,无可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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