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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热小说网 www.qirexs.com,慧剑断情丝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杜常的面色,陡地一沉,道:“大哥,这小子貌似忠厚,实则奸猾无比,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他如何肯说老实话?”

    玉面判官杜常,嫉恶如仇,出手极狠,袁中笙是素知的,再加上杜常的“分筋错骨”功夫,可以令得人身受极大的苦痛而不死亡,这乃是武林之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是以袁中笙一听得杜常这样说法,不由得牙关打震!

    紫面虬髯林标道:“且慢,我还有话要问他。”

    杜常似大不以为然,转过头去,道:“何朋友,你和我一起进去看看。”那陌生人答应一声,杜常便和他一齐向茅屋中走去。

    这时候,乌云四合,本来已是黄昏时分,加上乌云层层,天色更是阴暗,而且,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林标和袁中笙,心中都没有避雨的念头,他们仍站在原地,林标来回踱了几步,道:“中笙,事情十分严重,你知道不?”

    袁中笙道:“我不知道,林大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标望了袁中笙半响,道:“我相信你,信你不是做坏事的人,但是别人是不是信你,我却难说了。”

    袁中笙道:“我的确是盗了冯大侠的寒霜剑,并未曾要抵赖过。”

    林标道:“你除了盗走了寒霜剑之外,便未曾做其他的事情?”

    袁中笙脸红了一红,道:“费七先生以为我是冯大侠的儿子,我我也未曾辩驳。”林标立即道:“和费七老贼,又有何干?”

    袁中笙道:“说来话长,如今一对寒霜剑,已落在费七先生的手中了,我们”林标不等他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且莫说你的遭遇,我问你,这里所发生的事,你全然不知?”

    袁中笙急得汗水直淋,道:“林大侠,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标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

    他才讲到此处,杜常和那姓何的,已经一齐走了过来,姓何的手中,抱着那个死人,袁中笙这才注意到那死者的衣服,和那姓何的十分相似。”

    只见姓何的面上神色,悲愤到了极点,一到林标而前,便哽声道:“林大侠,我兄弟果然死了!”

    林标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然而一见那人死得那样难看,也不禁为之一凛。

    那死人袁中笙已经见过一次,整个头像是砸烂了西瓜一样,碎得不忍卒睹。林标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只见玉面判官杜常双眉飞剔,道:“大哥,这小子该如何处置?”

    林标却十分镇静,道:“据我看,这事情未必和中笙有关。”

    袁中笙的心中,这时候实是纳闷到了极点!

    因为直到如今为止,他仍是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在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也忍不住道:“杜大侠,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有份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不承认的。”

    杜常瞪了袁中笙一眼,目光凌厉之极。

    但是袁中笙本来害怕,乃是以为在自己盗走了寒霜剑之后,所以闯下了大祸,然而此际,他却已经看出事情还是那么简单,似乎还有和自己无关的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在内。

    他心中既是坦然,杜常的目光再凌厉一些,他也是绝无所惧!

    杜常瞪了他一眼之后,道:“那你拣你知道的事,说上一说。”

    袁中笙吸了一口气,道:“我和师妹,盗了寒霜剑,想要做上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在太仓附近,追飞魂手朱烈,追到了太湖边上,连人带剑,都为费七先生擒去,人被放了出来”

    林标“啊”地一声,道:“是啊,丽儿呢?”

    川东双侠乃是这里的常客,袁中笙和文丽湖人,他们本就极是熟悉,而文丽聪明伶俐,更得两人喜爱,连玉面判官杜常,出了名的冷心冷面的人,有时也会给文丽逗得“哈哈”大笑,是以林标一问起文丽,杜常也不禁耸然动容!

    袁中笙哭丧着脸,道:“师妹不见了!”

    川东双侠互望了一眼,道:“不见了?那是什么意思?”文丽突然失踪一事,袁中笙本就无法解决,一直存在心中;是一个大疑团。

    这时,见川东双侠问,他便将当时的情形,详细讲了一遍。

    杜常一面听,一面便冷笑不已,等到袁中笙讲完,连林标的面上,也露出了不信的神色来!

    袁中笙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但因为事情的本身太离奇了,所以也的确难以使人相信!因为,在两丈开外,还听得声音,一掠了过去,却不见人影,这实是难以想像之事!

    袁中笙却只知道将事实照实讲了出来,并不知道他讲的是真话,却难以令人相信。他讲完之后,望着川东双侠,道:“师妹就那么不见了!”

    杜常冷笑了两声,道:“大哥,如今你该知道了,此人貌似老实,但实际上却狡猾已极,什么样的谎话者都敢说!”

    袁中笙这才一怔,道:“杜大侠此言何意,我何尝说什么谎-”他下面的话还未曾说出口,杜常突然反手一掌,向他面上掴来。

    那时候,从杜常和袁中笙两人所站的方位看来,杜常是万万掴不中袁中笙的面颊的。

    但是,杜常那一掌捆出之后,手臂突然一弯,那一弯,来得十分奇特,看来竟像他的一条手臂,忽然反拗断折一样!

    就在他手臂一弯之际“叭”地一声,袁中笙的面上,已中了一掌,袁中笙根本连退避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被掴中。

    掴中之后,他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两步,一摸面上,又红又肿,似乎连大牙也在活动。

    袁中笙是老实人,但是老实也有硬脾气的,只是轻易不容易显露而已。

    这时候,袁中笙被玉面判官杜常一掌击中,他心中不禁大怒,因为他确是未曾说谎,杜常却一口咬定他说谎,那实是令得他难以禁受之事!他勉力站定了身形,大声道:“我未曾说谎,你为什么打我?”

    玉面判官杜常面色陡地一沉,身形微微一摔,衣袂籁籁有声,带起一股劲风,已经贴地滑到了袁中笙的面前,袁中笙明知自己万万不是他的敌手,根本不想躲避,只是昂首而立。

    杜常五指一伸,便待向袁中笙胸前抓出。

    但是、就在此际,林标沉声道:“且慢!”

    杜常出手如风,但收势也快得出奇,林标才一出声,他便立即收势,但饶是如此,刚才杜常的手,离袁中笙的胸口,已只不过尺许,袁中笙已觉得心头有一股大力涌到,隐隐作痛!

    林标道:“我们且将这里发生的事,对他说一遍,看他如何说法。”

    杜常冷冷地道:“也好”

    他顿了一顿,道:“总而言之,要查明这几个人的下落,就要在他的身上找着落!”

    林标苦笑了一下,并不言语,转过头来,望定了袁中笙,道:“你和丽儿走了以后,这里发生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袁中笙叫道:“自然想!”

    林标道:“好,那我就说给你听,你们盗走了寒霜剑,你们的师傅,大是不好意思,连连陪罪,说是你们回来之后,定加重责”

    袁中笙咦了一口气,道:“我也早料到了!”

    林标道:“倒是冯大侠夫妇,若无其事,说少年人见猎心喜,也是有的,劝你师傅,不必介意”

    袁中笙听到此处,不由得大奇,道:“如此说来,他们没有动手?”

    林标道:“自然没有动手。我们两人,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便离开这里,去追寻你们,我们一直追到太湖边上,看不到你们,才折回来的。”

    袁中笙点头道:“我知道,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林标道:“我们还未到,就碰到了何兄”他指了指那陌生人,续道:“何氏弟兄,是女侠何芳的堂弟,在鲁豫道上,也颇有名声,何见告诉我们,在我们走后,他们便来到了这里,但是在前天晚上,却出了非常的变故”

    袁中笙越听越是焦急,忙道:“究竟是什么变故?”

    林标尚未出声,那姓何的已然厉声叫道:“臭小子,你还在装什么蒜?当夜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么?你没有看见我,我可记得你!”

    袁中笙本就不善词令,这时,那姓何的又这样冤枉他,他空自着急,竟不知怎样为自己辨解才好,只是张大了口,涨红了脸。

    林标道:“何兄不妨将前夜发生之事,再讲一次。”

    那姓何的人,满面悲愤,道:“我们闻得冯大侠夫妇在这里,而黄山隐侠马放野的为人,又是我们所敬佩的,是以我们赶来相会,前天夜里,我们刚赶到,便见到一个人,带着七八个人,向这里扑来,当时我们心中,便十分奇怪。”

    杜常道:“那带路的人,可是这小畜牲么?”

    那姓何的道:“哼,他想不认,但是我却认得他,天再黑,我也认得他,更何况还有马大侠的话”

    袁中笙气得说不出话来,前天晚上他正在赶路,何曾带什么人来到这里?可是那姓何的却又说得活龙活现,像煞有介事!

    那姓何的续道:“我们心中感到奇怪,莫非是有什么人,要簧夜寻仇么?因此,我们便偷偷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只见那七八个人便到了竹篱之中,我伏在竹篱之外,我兄弟也跟了进去。只听得十分寂静的夜中,在屋内,忽然传来了几声怒吼,马大侠大叫道:“畜生枉我养了那么多年!”

    杜常一声长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马兄又焉知他养的是一个畜牲!”

    袁中笙听到此处,也不禁呆了,道:“你可曾听错么?”

    那姓何的指天道;“若是我听错,或者是胡言乱语,叫我呼号叫嚷七日,受尽痛苦而死!想他是心中恨极,所以才罚了这样的毒誓,袁中笙听得打了一个寒颤,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这时候,他心中对于杜常和那姓何的人,怀疑自己做下了不可告人之事那一点,心中倒十分原谅他们了。因为马放野的话,若不是对由他抚养成人的徒弟说的,又是对谁而言?

    那姓何的罚了毒誓之后,喘了几口气,道:“我在篱外,大感奇怪,心想马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接着,我又听得冯大侠夫妇的怒叱之声。但是不知什么缘故,他们只怒叱了半声”

    他讲到此处,略停了一停,续道:“我心想,马大侠、冯大侠夫妇三人,武功何等之高,就算有人偷袭,也不会有事的,所以我仍然伏在篱旁,但就在这时,我只听得我兄弟,传来了一下惨叫之声”

    他向那头觑碎裂不堪的尸体,望上了一眼,眼中不禁潜然泪下!

    隔了好一会,他才继续道:“我一听得那惨叫之声,便觉得不妙,身形一长,便待站了起来。然而,我才一站起,尚未曾扑入篱中,只见刚才掠进去的那几条黑影,便已飞掠而出,那几个人出来的势子,比进去时快得多,我疾迎了上去,喝道:什么人!可是三个字才出口,一股异样的香味,便钻入了鼻孔”

    杜常忽然问道:“那香味是怎样的?”

    那人道:“像是桂花盛开时的香味一样,十分甜腻,十分浓烈。”

    川东双侠互望了一眼,并不说话。

    从他们两人的面色上,可以看出他们也未曾想出那是什么异香。

    那姓何的道:“我一闻到了那股异香,便觉得天旋地转,接着,便眼前一黑,像是被一只布袋套住,而身子已被人提了起来,向前飞驰,在我被布袋套住之前的那一瞬间,见到其余几个人,自竹篱之中掠了出来,其中有三个人,似乎背上各负着一只黑色的大布袋。我也不知被背出了多远,只听得有一个十分难听的声音道:“这个不是的”

    杜常又问道:“那人是什么口音?”

    那姓何的道:“像是江南的口音,因为我头昏脑涨,所以也认不真切。另一人道:将他抛下来,留一个信也好。讲完之后,便将我抖出了布袋来,我身子发软。在田沟中直躺了一天,才有力走动,我连忙向这里来,半路上便与两位相遇了!”

    袁中笙听完之后,不禁大是骇然道:“那么,我师傅呢?”

    玉面判官杜常冷然道:“那要问你了,你带来的是什么人,又将他们三人,弄到何去了?”

    袁中笙苦笑道:“杜大侠,你想想看,如果是我带人来弄走师傅和冯大侠夫妇的话,我还到这里来作什么?”

    袁中笙本是不善辞令之人,也正由于他不善辞令,所以讲出来的话,也特别有份量,那一句话,便令得杜常怔了一怔,难以回答。

    林标道:“我看这里面还有蹊跷。”

    杜常道:“我们相信何兄的叙述,那么,马大侠的那句话,就只能对两人而发,一是袁中笙,一是文丽,不是袁中笙,难道是文丽么?”

    袁中笙失声道:“那更不可能!”

    袁中笙脱口讲出了那句话来,玉面判官杜常的身子,陡地动了一下。本来,他已经认定了那事情,一定是袁中笙勾结了人所为的。然而,他一听袁中笙不假思索地讲出了那一句话。他的信心,不禁动摇了起来!

    因为,带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来到这里的人,根据马放野的句话,不是文丽,便是袁中笙。袁中笙如果要为自己洗脱的话那一定要将这件事,推在文丽的身上。

    但是,他却一听得有可能是文丽时,便大声地以为非是!

    杜常呆了半晌,道:“马大侠可另有传人么?”

    袁中笙道:“没有,只有我们师兄妹两人,而且,师傅常说武学之道,全凭自己机缘悟性,强求是难的,所以他对于我们师兄妹两人,也不是十分肯指点,以致我们的武功,十分十分低劣。”

    杜常冷冷地道:“你是在说今师的不是么?”

    袁中笙惶恐道:“恩师对我,恩同再造,我怎敢说他的不是?我只是说师妹贪玩,我则生性愚劣,是以没有所成。”

    杜常来回踱了几步,那姓何的人道:“杜大侠,你不以分筋错骨手,逼问这小子么?”

    杜常沉吟了片刻,道:“如今我也相信,其中只怕另有蹊跷”

    杜常话未讲完,那姓何的已一声长笑,道:“人在人情在,如今冯大侠夫妇,人不在自然也没有人情了,哈哈!哈哈!”

    他一面笑,一面提着那死人,向前疾掠而去。杜常“哼”地一声,道:“算他走得快!”林标道:“何老大侠死了兄弟,心自然悲愤难忍的了。”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又听得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三人忙抬头看去,只见来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则是一个华服汉子。

    玉面判官杜常,身形一闪,便迎了上去。

    那汉子一拉马缰绳,骤然停了下来。

    杜常冷冷地道:“朋友找谁?”

    那中年汉子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太湖西洞庭,费七先生,有一封信,交给马大侠。”

    杜常心中一凛,道:“费七老贼有什么事?”

    那中年汉子一声冷笑,道:“对仆不罚主,费七先生派我前来送信,阁下为何口出不逊?至于信中所言何事,又与阁下何干?”

    这时,在一旁的袁中笙,早已看出,那骑马而来的中年汉子,正是费家庄中的高手潘克。袁中笙并且还怀疑,那潘克可能是他的假名字,因为另一高手史二娘,竟是海内生生岛玉骷髅史媚!

    潘克两句话,将杜常的话,顶了回去,杜常乃是脾气暴烈之人,怎按捺得住?一声长啸,身形已斜斜拔起。

    他拔在半空,五指如钩,手臂一伸,已向潘克的肩头抓出。

    当杜常那一抓刚一发出之际,看来势子像是十分简单。然而,他手臂震动不已,刹时之间,只见满天掌影,一齐向潘克罩了下来,那一抓所及的范围,竟在丈许方圆左右!

    杜常猝施攻击,照当时的情形看来,潘克实是万难避得过去的。

    不但旁观的人认为如此,连玉面判官杜常,也自认为这一抓,一定可以将对方抓中,林标还待出声令杜常下手不要太重,伤了信使,会被武林中人笑话。可是,就在林标将开口未开口之际,只听得潘克一声长笑,笑声未毕,人突然不见!

    玉面判官杜常的那一抓,正挟着排山倒海之力,连人带抓,向下压来,倏忽之间,马背之上,只剩了一个空鞍,人已不见,而以杜常的眼光武功而论,竟未曾看出,潘克是避向何处的!

    杜常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在那瞬间,立即收势,但是终于因为刚才发招之际,去势太猛,虽然立即收势,手仍向下抓去,只听得“豁”地一声晌,这一抓,正好抓在马鞍之上!

    马鞍乃是以极硬的皮革制成的,但是杜常五指过处,也已被硬生生地抓裂,可知杜常的指上功夫,实是非同小可!

    杜常一抓中了马鞍,只听得马腹之下,一声长笑,潘克已从马腹下向外,打横掠出了两丈许。原来刚才,当玉面判官杜常一抓,疾压而下之际,他身形一侧,从马鞍之上,滚到了马腹之下,利用马身,为他挡开了杜常凌厉的攻势!

    杜常一抓不中,凌空一个筋斗,向后翻出,也早已在丈许开外站定。

    只听得潘克阴恻恻地一笑,道:“好指力!好招式!这位使的,既然是陇西杜家不传之秘‘飞鹰七手’功夫,那么定然是川东双侠之中的玉面判官杜常了!”

    杜常的心中,此际也十分吃惊。

    因为费七先生,虽有黑道第一异人之称,武功极其深玄,但这时却不是他亲自前来,而只不过是派了一个人前来送信而已。

    杜常的心中,根本没有将那送信的人放在心上!但如今,那送信的却不但避开了他毕生绝学“飞鹰七手”中的一招“临空博兔”而且,还立即认出了他的来历来!

    由此可知,那送信的一定不是等闲人物,而是江湖上极有来历的人!然而,杜常却又试不出对方的来历来。需知双方对敌,自己的来历底细,对方尽皆知道,而对方是何等样人,自己却一无所知,这在无形之中,便已是吃亏了。

    杜常沉声道:“你是何人?”

    潘克躬身道:“在下姓潘名克,是费七先生手下,江湖上藉藉无名之辈,怎当得川东双侠,名头响亮,江湖上无人不知,就是刚才,抓裂马鞍这一手功夫,已是惊世骇俗,不同凡响了!”

    玉面判官杜常,听得潘克捧自己,起先心中十分受用,可是听到后来,却又越听越不像话,因为潘克分明是在损他,说他抓不中人,而抓中了马鞍!

    他面色一沉。正待发话,紫面虬髯林标,早已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来到离潘克七八尺远近处站定,一拱手,道:“潘兄请了!”

    在他一拱手之间,他腕间的两只玉镯相碰,发出“叮叮叮”的三声响。那表示就在这一个动作之间,他手腕已极其轻微,几乎不为人所觉地震动了三下。

    那三下震动,每一下,都有一股十分强劲的力道,向前涌出,三股力道,一股比一股强。潘克也是一拱手,道:“不敢,这位是林大侠么?”

    就在潘克开口之际,林标只觉得自己所发的内劲,都被对方所发的一股十分虚幻难以捉摸的力道,化了开去,消弥无踪。

    紫面虬髯本来就看出,来人词锋凌厉,身手不凡,是一个好手,所以他才一上来,便以内劲,先试一试对方功力的。

    当然,他未曾全力以赴,而只是用了三四成功力。

    然而,对方竟能在谈笑之间,丝毫不露痕迹,便将他的力道,完全化去,而且,对方所发的内力,十分难以捉摸,紫面虬髯林标虽是见多识广,但一时之间,却也难以认出他的家数来!

    是以,林标心中。也不禁一凛,更肯定了来人不是庸手!

    他“哈哈”一笑,道:“我们两人,浪得虚名,名头为江湖朋友熟知,只不过占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便宜,是以久而久之,知道的人就多了,不知潘兄,以为然否?”

    林标是肯定,具有潘克这样身手的人,绝不会是武林中默默无闻之辈,但是“潘克”两字,却又从来也未曾听人提起过,是以他才讥讽潘克改了原来的姓名。

    潘克听了,干笑几声,道:“在下要送信给马大侠,两位若是有意指教,请等回途如何?”

    玉面判官杜常道:“信在哪里,交给我好了!”

    潘克冷笑一声,道:“杜大侠,你这不是有心留我么?”杜常冷冷地道:“马大侠不在,吩咐有什么人来,便由我接了,有信自然也交给我。”

    潘克道:“凭你一面之词,何足为信?”

    杜常厉声道:“快将费七老贼的信留下,你滚回太湖去!”

    潘克却访若未闻,拉住了缰绳,看他的情形,是根本未将杜常的话,放在心上,准备继续骑马向前驰去。

    杜常向前跨出一步,厉声道:“你待作甚?”

    潘克并不面对杜常,对于杜常的这句话,仍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可是,潘克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刹那之间,便起了变化。

    他仍然不转过头来,但是左腕一翻,右臂挥出,只听得“霍”地一声,极其凌厉刺耳的嘶空之声过处,一条三尺来长,黑黝黝的软鞭,已经向杜常面门,劈面挥了过来!

    那一鞭,不但出手奇绝,因为出手之前,鞭是藏在袖内的,事先根本一点迹像也没有,而且势子之猛,力道之大,也是罕见。

    杜常一句话刚讲完,陡地觉出眼前劲风扑来,一鞭已然击到!

    玉面判官杜常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因为,若是他被潘克这一鞭击中的话,即使不受伤,而川东双侠之一,名震武林的人物,居然被费七先生手下一个无名信使,击中一鞭,一世英名,却也要付之东流了!

    这一鞭,来势如此之奇,若是换了武功稍差的人,非要被没头没脑鞭中不可!但杜常究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心中大惊之际,心念电转,已知若是退避开去的话,也必然会贻笑江湖的!

    因之,就在鞭风扑面之际,他上身猛地向后一仰!

    他向后仰去,鞭挟劲风,仍向下砸了下来,但杜常却因为这一仰,而有了应付敌人的空隙,固然那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对一个动作如电的高手来说,却已经够了!

    杜常在上身向后仰去的同时,右臂扬起,觑得真切,中指疾弹而出“拍”地一声响正弹在那条黑鞭的鞭梢之上!

    由于黑鞭下落的势子十分沉猛,是以杜常虽是一指弹中,但手指却也被震得发麻。

    然而,土面判官杜常家传的“飞鹰七手”乃是一等一的的指上功夫,他指力何等之强,那一弹,也令得软鞭向上,疾扬了起来。杜常一声长笑,身形一直,一招“倒翻擒鸡”五指簧张,向潘克的右腕抓到!

    潘克“哼”地一声,身子后退一步,一抖手,那条软鞭“刷”地一声,竟被他抖笔也似直,像是一枝点穴撅一样,连震三震,点向杜常食、中、无名三指指尖上的“商阳”、“中衡”、“关穴”三个穴道。

    杜常五指箕张,正向他手腕抓出,潘克倏而改招,点向他指尖的穴道,这一招,当真有神出鬼没之妙,连得在一旁观看的紫面虬髯林标,也不禁脱口叫道:“好!”杜常手臂一缩,等那条软鞭,向前伸了两寸,这才猛地一翻手腕,不等活克再改招,原式不变,但也不是抓向潘克的右腕,而是抓向软鞭,五指一紧间,已将软鞭紧紧抓住!

    林标见杜常这一招,应变更妙,又大叫道:“更好!”而杜常和潘克两人,各自执了软鞭的一端,各自手臂微缩,想将对方,拉了过来。

    但在一时之间,却是谁也拉谁不动,两人僵持起来。

    也就在此际,又听得一阵极其清脆的马铃声,自远至近,迅速地传了过来,转眼间,一匹胭脂马,锦披银鞍,备极精致,上面骑着一个身披一件银光闪闪的鱼皮雨披的女子向前驰来。

    那件雨披,连头套住,是以只看得来的是一个女子,她的面容,却看不清楚。

    那匹马,迅速来到了近前,那女子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同时,只见她抬起头来。她抬头,众人便已看清了她的面容。

    只见她明眸皓齿,媚丽绝伦,乃是一个十分美丽动人,十七八岁的少女!

    袁中笙一见,忍不住向她多望了几眼,他心中绝没有什么邪念,只不过见到那少女明艳照人,是以才多看了几眼而已。

    那少女露齿一笑,梨涡深现,道:“潘大叔,爷爷叫你不要和人动手,怎么你又忘哩?”

    潘克只是“哼”地一声,并不回答。

    那倒并不是潘克不想回答,而是这时,他正尽全力和杜常在夺那条软鞭,无力回答。

    那少女“哈哈”娇笑,道:“别争了!别争了!”

    她一面说,一面在马上侧身,竟自向那条被拉得笔直也似的软鞭抓去!袁中笙猛地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这条软鞭,如今,正是潘克和杜常两人争夺的目的物,其上内力迸散,若是那少女向上抓出,说不定会被鞭上激荡的内力,弹上半空去!

    袁中笙失声叫道:“不可”

    但是他听叫出了两个字,便张大了口,再也合不拢来,敢情在那瞬间,那少女已经将软鞭,抓了过来,而杜常和潘克两人,则各自向后,退出了一步!

    袁中笙心中实是奇绝,望住了那少女。双眼一眨也不眨。

    那少女转过头来“呸”地一声,道:“你这样望我则甚?”她皓腕挥处“刷”地一声,那条软鞭,竟向袁中笙击来!

    袁中笙在发呆,哪及躲避?眼看要被她一鞭击中,那少女又是一笑,陡地一缩手,只是鞭梢在他面上,轻轻拂过而已!

    那一拂之力,轻柔之极,像是五月薰风之下,几条柳丝在人面上拂过一样,那少女又是“格格”一声轻笑,道:“潘大叔,快看呆鸟!”

    袁中笙一听得那少女将自己比作“呆鸟”面上更是通红!

    他本来就是一个老实人,而注视那少女,以致目不转睛,一则为那少女的明艳所慑,也是人之常情,二则,更为那少女出手之妙,武功之高所震惊,是以才有失仪态地望起人来。

    这时,他自觉失态,又被那少女取笑了一句,当真有无地自容之态,连双手都不知往何处放去的,张大了口,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潘克虽在怒火头上,见了袁中笙这等情形,也不禁“哈哈”一笑!

    而川东双侠,见了袁中笙这等情形,互望了一眼。

    他们两人虽然谁也未曾说话,但是彼此心中却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他们想的是:一个见到了貌美少女便手足无措的年轻人,是不是会做出杀师谋友的行为来呢?

    当然,这是不很可能的事。

    但是,马大侠和冯大侠夫妇却下落不明,马放野在事情发生之时,又曾骂过那样的一句话,那么,带人来到此间的,不是袁中笙,又是什么人呢?

    川东双侠林标和杜常两人,性格虽有不同,但却全是十分正直的人。他们的三个好友,突然失踪,他们当然要追查。

    然而,要他们随便去冤枉一个正直无辜的少年,他们却也是不肯的。

    是以,在互望了一眼之后,他们都沉思了起来。

    只听得潘克道:“我不是要和人打架,但是这两位,竟不准我再向前去,你爷爷命我来送信,我信送不到,如何交代?”

    玉面判官杜常沉声道:“将信交给我就行了!”

    潘克面色一沉,道:“你又不是”

    但是,他一句话未曾讲完,那少女已笑道:“潘大叔,你别发火,让我来。”

    潘克的武功,刚才杜常已经试过,绝不在他之下,自然也是武林之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可是他对那少女的话,却是十分听从,那少女一说,他立即住口不言,向后退开了几步。

    那少女一面轻笑,一面身形一耸,便自马背之上,轻飘飘地跃了下来。

    自马背上跃下来,那是最简单的一个动作。

    然而,那少女跃来,身形翩翩,了无声息,竟像她整个人,是一个大得不得了的彩蝶一样,美妙之极!

    袁中笙虽然竭力避免再次失态,但是却仍然看多了几眼,心中又是钦佩,又是惭愧!

    他钦佩的,自然是那少女的武功之高,惭愧的,则是那少女的年轻,比他还轻,但是武功造诣,却已分明在他之上了!

    那少女跃下马背之后,似有意无意地冲着袁中笙,笑了一笑。

    袁中笙脸上的红云,则褪了下去,给那少女一望,又不禁面红耳热起来。

    那少女面上,一直带着十分甜意,看来使人觉得她十分友善的笑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玉面判官杜常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杜常刚才被那少女一伸手,抓走了长鞭,心中犹有怒意。

    他自然知道那少女一伸手便将鞭抓走,用的乃是巧劲,利用自己和潘克两人,都在内力激荡之际,所迸发的力道,才能够一举成功的。

    固然她这样做,在她的年纪而论,已是极不容易之事,但却也绝不证明她的武功,在自己和潘克两人之上!

    而且,杜常更听出,那少女孟称费七先生为“爷爷”乃是费七先生的孙女,心中又已对她,增加了几分厌恶之感。

    然而,那少女笑脸迎人,礼貌又周到,杜常虽然满腔怒火,却也发不出来,只是冷冷地道:“我姓杜,名常。”

    那少女立即“啊”地一声,道:“原来是杜大侠,失敬!失敬!杜大侠名起川东,天下皆闻,晚辈得见,三生有幸!”

    她莺声历历,娓娓道来,每一句话,都是中听之极,玉面判官杜常,出了名的不苟言笑,所以才得到“判官”这个外号的,但是,那少女说到后来,他却也禁不住莞尔而笑!

    那少女讲完,杜常已笑颜逐开,道:“好说,好说,你是费七老”他本来称费七老贼,但这时候,他只讲到一个“老”宇,下面的一个“贼”宇,却难以出口!因为那少女对他如此客气,如此有礼,他怎能当着孙女,来骂人家的祖父?”

    是以,他顿了一顿,才续道:“先生的孙女么?”那少女笑道:“是,我爷爷只有我一个孙女,我叫绛珠。”

    杜常“嗯”地一声,道:“几年前,在巫山附近,中伏丧生,仇敌至今未明的费豪,那是你的父亲了!”

    费绛珠的眼圈一红,道:“正是家父,杜大侠常走四川,家父遇难之处,也在四川,不知杜大侠可曾听到什么音讯?”

    杜常道:“你祖父神通如此广大,难道儿子的事,他竟不出全力么?”

    费绛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讲下去,回头道:“潘大叔,杜大侠乃是武林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既然说书信可交给他,那我们也不必多拘小节,爷爷正等着你回去,我们就将交马大侠的信,请杜大侠转交可好?”

    潘克沉声道:“也好。”

    杜常因为潘克和费绛珠,都是从费七先生那里来的人,而冯大侠夫妇的一对“寒霜剑”又落在费七先生的手中,费绛珠固然笑脸可亲,但自己和他们,总是处在敌对的地位的。

    而且,马放野和冯大侠冯圣夫妇,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敢以向他们下手的,自然也是邪派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而在事情未曾弄清楚之前,费七先生,也正是嫌疑人之一!

    所以,杜常并不向他们多说什么,只是道:“你们将信给我,我自然会转交给马大侠的。”潘克闷哼一声,道:“好,那你就接住了!”

    只见他伸手入怀,忽然听得“铮”地一声响,他伸手再扬出来时,手中已多了尺见方,精光铮亮的两块钢板。

    潘克身形微侧,只听得他身子之内,发出了爆豆也似,一阵密如联珠的“格格”之声,那分明是他在疾运真气,接着,便听得他一声大喝,道:“接住了!”五指一松,那两块钢板,挟着“轰轰”风声,向杜常疾飞了出去!

    当潘克一取出那两块钢板之际,杜常和林标两人,都看出钢板之上,镌有字迹,敢情费七先生是以钢板来作书的。

    而当潘克全身真气运转,发出“格格”之声的时候,杜常也已知道,潘克对自己,仍是不服气,还想藉此,试试自己的功力。

    是以玉面判官杜常,也早已真气凝敛,运力至臂,一见那两块连在一起的钢板,向自己疾飞了过来,身形微矮,稳如泰山,右手一翻,使了一式“苍鹰搏兔”五指如钩,向前疾抓而出。

    他五指一抓到那两块钢板,便觉得一股大力,直冲掌心。

    杜常内力疾吐,将这一股大力化去,他身子连动也没有动,潘克的面色一变.“哼”地一声,费绛珠也道:“潘大叔,我们还有事,也该走了。”

    潘克立即道:“不错,该走了!”

    他一个“了”宇才出口,便和费绛珠两人,身形闪动,-起倒射而出,落在马背之上,紧接着,一抖缰绳,便已蹄声骤起,向前驰出。

    他们两人的动作,全都快到了极点,转眼之间,两匹骏马,都已驰远了。

    林标立即道:“且看费七书信,说些什么!”

    杜常立即低头看去,只见那两块钢板,上面一块镌着“书呈黄山马大侠放野大启”十二个字,下面则镌着“费缄”两字。

    而揭开那块钢板,镌的乃是一封短函,道:“放野仁兄大鉴。久仰盛名,素未谋面,憾甚憾甚。近日费某得名剑一对,名曰寒霜,颇堪观玩,仁兄若有雅兴,不妨一临敝庄,当倒履以迎,阁下若有高朋,倘愿同来,更无任欢迎,匆匆不赘,请恕唐突。”

    下面的署名,则是“费七”两字。

    那镌在钢板上的字,十分圆滑。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刻琢的痕迹来,看来竟像是一挥而就的一样。

    林标沉声道:“这是以寒霜剑的剑尖刻成的!”

    杜常道:“不错,费七老贼明知冯大侠夫妇在这里,他却派人送信给马尼,冯大侠夫妇看了。知道自己的寒霜剑,已落在费七的手中,自然不免要到费家庄去走了一遭了!

    林标点头道:“不错,费七先生静极思动,乃是武林中人尽知之事。而他又要公开活动。若是不先设法对付早年逐走他黑道盟主之位的冯大侠夫妇,也未免没有面目对人了。”

    林常双眉紧蹙。道:“那么,在费家庄中,他一定设下圈套了!”

    林标来回踱了几步,道;“这是毫无疑问之事”

    他讲到此处,突然顿了一顿,道;“这样说来。冯大侠失踪一事,似乎和费七先生又没有关系了?”

    杜常叹了一口气,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他们两人,虽然久历江湖。但是这样茫无头绪的棘手事件,他们却还是第一次碰到!

    照理说,这件事第一有嫌疑的袁中笙,第二便是费七先生。但是两人却似乎都已洗脱了嫌疑,这实是令得川东双侠,一筹莫展!

    他们两人,背手低首,徘徊不已。

    袁中笙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他心中虽然有话要说,但是对着两个武林前辈,他却又不敢胡言乱语。

    过了许久,他实在忍不住了,才道:“两位大侠.费七先生的信,靠不住得很。”

    紫面虬髯林标抬起头来,道:“此言何意?”

    袁中笙道:“费七先生这人,出尔反尔,他做的事,讲的话,都叫人捉摸不透。”

    杜常忙道:“那你可是说,他故意差人送了这样的一封信来,以示事情和他无关,但实际上,他却正以极其卑劣的方法,对付着冯大侠夫妇等三人?”

    袁中笙心中,正是这样想法,杜常一口气讲了出口,他不禁连连点头不已。

    杜常和林标两人,又交换了一下眼色。

    他们心中俱暗道:别看这小子楞头楞脑的,有时候,倒也有点脑筋!因为费七先生本就是黑道上无所不为的人。他要害人,又要假撇清,那是绝不出奇之事。

    两人想了片刻,杜常才道:“你说得不错,我们有必要到费家庄上,去一探究竟。”

    林标道:“我们大可以观赏寒霜剑的名义,到费家庄去的,我想这几天,费七一定尽量宣扬他已得到了寒霜剑一事,而费家庄上,一定也有一番热闹了!”

    袁中笙忙道:“我也去。”

    杜常却道:“不行,你不必去,你在这里守候,一则留意是否有可疑的人前来,二则如果他们回来了,你也可以通个音讯。”

    袁中笙的心中,虽然十分不愿,但是杜常既然如此吩咐,他却也不敢违拗。答应了一声。川东双侠,又吩咐了他几句,才一齐向前掠去。

    他们两人,掠出了半里许,回过头来,已看不到袁中笙了,杜常才道:“大哥,你说袁中笙当真靠得住么?”

    林标道:“我们和他相识,也非一日,倒是可以信得过他的。”

    林常道:“那么,难道是何老大在说谎?马兄并未曾说过那句话?”

    林标沉思半晌,道:“我看不至于,需知马兄有两个徒弟”杜常失声道:“大哥,你是说文丽这小妞儿么?”

    林标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也紊乱得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但这件事发生之际,马兄既曾说‘枉我抚养你成人’之言,那么,不是袁中笙,就一定是文丽,而文丽突然失踪一事,又疑点颇多,反正我们是到费家庄去,仍可以到太湖边上,去查勘一番的。”

    杜常苦笑道:“这件事,武林中还没有人知道,若是知道了冯大侠夫妇,和黄山隐侠,全都在午夜被人以布袋装走,邪派中人。还不拍手鼓舞么?连我们做朋友的,也觉得面上无光!”

    林标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两人身形如飞,越驰越远了。

    如今暂且搁下川东双侠,到费家庄上查勘究竟一事不表,却说袁中笙,眼望着川东双侠驰去,又呆立了半晌,才转过身,向前慢慢地走去。闹了大半夜,这时,已是天色微明时分了。

    袁中笙来到了那几间茅屋面前,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宁愿师父此际,在茅屋中等着他,狠狠地责骂他,只要不逐出门墙,什么样的处罚,他都甘心领受。

    然而,四周围的一切,是那样地沉静,令得他的心头,也沉重无比。

    他推开了竹篱,又呆了半晌,才俯身将碎了的花盆,搬在一堆。仍可以栽得活的花卉,又小心地栽了起来,踏坏了的平地,又将之铺平,又和了一大堆泥,将后墙上的破洞,补了起来。

    等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早已日头高照了,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但却十分酷热,袁中笙满头是汗,一身污泥,他正准备到附近的溪涧处去洗一个澡,忽然听得有马蹄声在屋前停了下来。

    袁中笙猛地一怔,连忙转过屋角去,只见一匹骏马,停在门前,一个人,正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娇声道:“有人么?”

    袁中笙一见那人,心头禁不住怦怦乱跳!

    那人身上,已不是披着昨晚所披的银光闪闪的银色鱼皮雨披,而换上了淡青色的衣衫,益发变得她貌美如花,清丽脱俗,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一来,便令得袁中笙发呆的费绛珠!

    袁中笙如果早知道来的人是费绛珠时,他可能会躲在屋后不出来。

    但这时候,他既已转出了屋角,再度躲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费绛珠一抬头,向袁中笙拱了拱手,道“这位老乡,过路人讨杯水喝。”袁中笙心中一奇,暗忖她何以叫自己“这位老乡”?

    但是,他低头向自己看了一看,便自恍然,原来他身上满是污泥,想必头脸之上,也是一样,自己昨夜和她见面,又不是在这里,此际费绛珠一定以为自己是黄山脚下的庄稼人家了!

    袁中笙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十分怕和费绛珠再见面。

    这时,他见费绛珠认不出自己来,正中下怀,含糊应道:“井中有水,你自己打吧!”

    他一面说,一面又转过身去,但是又怕立即离开,启人之疑。所以,他又将那些破烂了的花盆,一齐搬了开来,慢慢地再堆一遍,假装在做事。

    他一面做,一面偷眼去看费绛珠。

    只见费绛珠一面在井边打水,一而不断地向路上张望,像是正在等着什么人一样,没有多久,她又道:“这里地方,幽静得很啊!”袁中笙放粗了喉咙,道;“还过得去。”

    费绛珠已喝完了水,却并不不离去,反而向袁中笙走了过来。

    袁中笙的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连忙将头低了下米,费绛珠来到了他的身边,忽然“咦”地一声.道:“这些花盆,全是珍品啊,为什么打烂了?”

    袁中笙忙道:“是昨晚来了一群野狗.我逐狗之际,不小心打烂了,只怕主人回来,还有好一顿骂啦!”

    他本来就不善于说谎,这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勉强编了一个谎话出来,心头突突乱跳,面上一阵冷一阵热。

    尚亏他面上满是泥污,否则,青红不定,早已给人家看出心亏来了。费绛珠又问道:“你主人是何等样人?”

    这一问,袁中笙答来,却并不费事。因为马放野在此隐居,每日都要去前面不远的村子处为村童开塾教书的。所以他便道:“我主人是在前面村子私塾中的教书先生。”

    费绛珠四面一看,道:“一个三家村的老夫子,住处竟如此幽雅,足见心胸,难得,难得。”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向外走了开去。

    袁中笙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只盼她走得远些。但是,她却只走出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跳起足来,向前望去。

    这时候,连袁中笙也已听到,隐隐有喧哗的人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那人声来得十分迅疾,费绛珠的面色,也微微一变,道:“这里可有地方,供我暂时藏身么?”袁中笙知道为了避免自己惹上麻烦,最好的法子,便是拒绝费绛珠的要求。

    但是他却不知道怎地,怎样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是站着发呆。

    费绛珠急道:“啊呀,你哑了么?”

    袁中笙忙道:“厨房前面的大草堆,足可以藏身。”

    费绛珠一听,一俯身,便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瓷来,中指一弹“拍”地弹出,那片瓷向停在篱外的骏马,激射而出,那马一被弹中,负痛长嘶,向外面奔逸了出去,而就在此际,费绛珠早已身形闪动,向屋角转去!

    袁中笙也知道,费绛珠乃是黑道上有第一奇人之称的费七先生的孙女,而且她本身的武功造诣,也极其高超,而她急于躲避,可知追上前来的人,一定更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袁中笙听得人声迅速传近,便立即抓了一把锄头在手,假作锄地。

    他锄了两下,已听得身后,有一个破锣也似的声音喝道:

    “喂,你过来,我问你!”

    那声音实是难听之极,令人听了一句之后,再也不想听第二句!

    袁中笙转过身去,以手遮住了阳光,向前看去,只见在篱外,已多了四个人。

    四个人之中,有两个正俯身在地上察看马蹄印,袁中笙看不清他们的脸面,另外两个,出声的乃是一个奇丑无比的胖妇人,令人一见,便忍不住恶心。而在胖妇人身边的,则是一个瘦长子。

    袁中笙本就少在江湖上走动,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他沉住了气,向前走去,道:“什么事?”

    那胖妇人一双猪眼,异光闪闪,道:“你可曾看到一个青衣小姑娘,向这里来了?”

    袁中笙心知她一定有此一问的,因之忙道:“看到的。”

    那胖妇人尚未出声,她旁边的瘦长子已冷冷地道:“你答得倒快,你知道我们会有此一问么?”

    他的声音,和胖妇人完全不同,十分尖锐,但听了令人不舒服。

    袁中笙心中吃了一惊,道:“那小姑娘,向我要过水喝。”

    这一句,乃是实话,袁中笙讲来,甚是自然,那胖妇人又遭:“她向何处去了?”袁中笙伸手向那匹马奔出的方向一指,道:“向那面去了。”

    胖妇人和瘦长子,意犹不信问,只听得另外两人道:“马蹄印向东去了!”

    那两人一开口,袁中笙又是一惊!

    他一听便认出,那两人正是在太湖边上,凉亭之中,向他询问“姓袁的小王八”去了何处之人。袁中笙知道这时候,自己如果再和那俩人相见,那两人一定会认出自己来的。

    所以他立即一个转身,又去锄地。

    而那两人一说,胖妇人和瘦长子,对于袁中笙的话,自然也深信不疑,四人一齐向前,蜂涌而出,一面走,一面还在骂之不已,骂的全是秽言,也无法尽录。

    袁中笙望着他们四人去远了,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但在此同时,他心中却又生出了一层隐忧。

    因为他知道那四人,身法如此之快,追出不久,一定可以追上那匹马的,而他们发现马上无人,难道肯善罢干休了么?

    袁中笙倚着锄头发呆,只听得屋角处传来了“嘘”地一声。

    袁中笙抬头看去,只见费绛珠探出半边面来,低声道:“他们走了么?”她一面说,一面做着鬼脸,可见她稚气未泯。

    袁中笙道:“走了,但只怕又会转头来找你的。”

    费绛珠走了出来,道:“那时,我已走远了。”

    袁中笙不敢和她四目交投“那样就最好了。”他一面说,一面转身过去,锄头挥之不已,然而,他心中却生出了一股茫然之感,一面虽在不断地挥锄头,一面却在出神。

    好一会,他才醒起,许久未曾听得费绛珠的声音,想必已然离去了。他停了下来,除了上衣,抹抹面了,抛开了锄头,待要向前走去,可是他才一个转身,便不禁陡地一呆!

    原来他才一转身,便看到费绛珠并未曾离去,她正坐在井栏上,以手托腮,定神望着他!

    袁中笙知道自己面上的泥污,已被抹去,这时忽然和费绛珠正面相对,事先又一点准备也没有,他心中不禁窘到了极点,当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才好,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费绛珠笑嘻嘻地道:“你不必发窘,我早已看出是你了!”

    袁中笙苦笑一下,道:“你早已发现了?”

    费绛珠“噗嗤”一声娇笑,道:“自然,像你那样的人,就算面上污泥再多些,也掩不住你的傻态!”

    袁中笙呆了片刻,才道:“你快走吧,他们一定会掉转头来追你的?”费绛珠道:“不怕,我至多再躲在草丛之中。”

    袁中笙不知道费绛珠是什么意思,心头十分焦急,他顺口问道:“追踪你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么?”

    费绛珠道:“不知道。”

    袁中笙愕然道:“不知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费绛珠道:“他们一样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只不过昨晚,他们自己不小心,给我偷了他们一样东西,因此他们便尾随不舍了。”

    费绛珠在讲到偷人家的东西之际,神色自若,根本未曾将这件事当作是不应该的事情。

    袁中笙想了一想,道:“这四人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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