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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老板是他。”

    思薇愣了一下,她全身紧绷,怒意涌向双颊,染红了整个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丽琴挑起她那纹过的柳叶眉。“你心里有数,不是吗?”

    “萧丽琴,别人怕你,我杨思薇可不在乎,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今天跟你耗定了。”思薇一时火冒三丈,态度也强硬起来。

    “说清楚就说清楚,我萧丽琴也非等闲之辈,你真以为你是个举足轻重、才气过人的女记者吗?哼,鬼才相信,报社有一、二百位记者,你才出道四年,凭什么占尽优势?居然有本事在一个月内咸鱼翻身,从编辑部跑到最热门的线路上。适合跑市政新闻的人选多得是,怎么会轮到你来跑?原来你杨思薇有久大信托集团作靠山,可笑的是你平常老摆出一副清高自爱的姿态,结果还不是跟其它人没两样,足个专走后门,不择手段的野心分子。”萧丽琴极尽刻薄之能事,她扭着嘴角,眼光轻蔑而暧昧。

    思薇气得脸色发白,她颤声说:

    “我被调到市政组你眼红是不是?所以,你费尽心思想打击我、丑化我?”

    “笑话?我干嘛眼红?”萧丽琴甩甩头发。“我只不过是抱打不平,看不起你们这种利用关系作为进身之阶的人。若不是秦羽轩在大老板们面前替你美言,你凭什么败部复活?跑市议会?哼,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呀!”

    “很好,如果这件事真如你所言,我自会请辞。否则,萧丽琴,我要你把今天所说的肮脏话吞下去。”思薇寒声说。

    萧丽琴干笑了好几声,她嘲谑地盯着思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好啊!你去查啊!这件事早已不是新闻了,你摆姿态给谁看啊!辞职?好啊!只怕到时候你舍不得,又搬出秦羽轩这个救兵来。”

    思薇气得七窍生烟,她看也不看地火速街上六楼,未经许可,便径自冲进龚德刚的办公室。

    正在用餐的龚德刚讶异地望着她。“干什么?瞧你这副横街直撞的样子,半点淑女的风范都没有,亏你还长得”龚德刚蓦然停下来,他终于看清楚思薇脸上压抑的怒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老总,我问你,我这次被调到市政组,是上面的意思,还是因为秦羽轩的关系?”思薇咬牙切齿的间。

    “这原因很重要吗?只要你胜任愉快,充分发挥,其它”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思薇大声打断了他,她在盛怒下,根本不在乎此举是否会得罪龚德刚。“我只想知道秦羽轩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他是向社长反应了一下他对你的看法,可是-思薇,你干什么?你要去哪?”龚德刚大声呼叫。

    思薇根本不加理会,她挺起背脊,全身颤悸地冲了出去。

    秦羽轩刚嘲吃完晚饭,他耐心地陪父亲下了两盘棋,并技巧地输了他一、两个棋子,秦伯航终于开怀地回卧室休息。

    现在,只有他一人坐在客厅,静静看着书,享受宁静,也同时享受孤独。

    然后,清脆的电话铃声破坏了这份安宁,他拿起听筒:

    “喂!秦公馆。”

    “秦羽轩,我是杨思薇,我在你们家前门巷口的电话亭内,我有事找你,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当然,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他的声音不能自己地夹带了愉悦和惊喜的成分。

    放下电话,他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心里有着期盼和紧张。甫出大门,他就看见站在巷口路灯下,披着纱巾,衣衫翩翩,飘逸出尘的佳人。

    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刚靠近她,冷不防地一个巴掌迎面而来。

    他根本来不及闪避,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上烧灼着。

    “你这个混蛋!你你为什么不彻底滚出我的生命之外?为什么?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搅乱我的生活、搅乱我的心?”思薇含泪而激动的向他嘶喊着。

    “我能知道你生这么大气的原因吗?”秦羽轩苦笑着,眼中的光采深沈难懂。

    “我为什么生气?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干预我工作上的事?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被调回采访组又怎样?这种不费吹灰之力换来的成就,我不稀罕,我一点都不稀罕。”

    “小薇,我并未干涉啊!我只不过尽一下我做人应尽的本分。”

    “本分?如果你今天不是久大信托集团的负责人,你随便一句话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我承认这是现实社会里的病态,也是资本主义蓬勃发展下的弊端,有钱有势者讲话就大声点,但我从未刻意运用自己的权势和影响力,我只不过把那天在庆祝酒会上所看见的反应给你的老板知道,难道这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我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你来替我伸张正义,你知道吗?你跟唐少斌一来一往,把我对工作投注的希望和热诚全部抹煞了。”思薇激动的声音梗塞了。“我悲哀地发现,我只不过是根微不足道的小螺丝钉,在你们这些权贵子弟的眼中,还不如一粒细砂。你们随便一句话就主宰了我的前途,这种任人宰割的滋味撕裂了我的心我真不知这些年来,我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为的是什么?”她悲痛的热泪纷纷洒落,情绪紊乱而无措。

    秦羽轩一时心痛如绞,慌忙地搂住她,心慌意乱地安慰着。“小薇,是我不好,是我太一厢情愿了,你不要哭了,我真是蠢蛋,我我怎么老是惹你伤心呢?”

    思薇崩溃地靠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心乱如麻,厘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觉得心力交瘁,有着深切的迷惘和酸楚。

    “别哭,小薇,一切都是我不好”秦羽轩连连柔声地抚慰着,他轻轻捧住她的脸,摘下她的眼镜,见她泪痕狼藉,含泪的双眸像寒冬的湖水,轻漾着点点幽冷的光芒,颤抖的唇办如同寒风中的玫瑰,他的心抽痛了一下,立即被一片酸酸涩涩的怜惜和痛楚所吞没。所有的轻怜蜜爱皆化成一声叹息,俯下头,他深深吻了她。

    思薇轻颤了一下,仅余的一丝理智教她抗拒,但他灼热的唇细腻温存地抚去她的挣扎。

    她嗅着他身上那股干爽清净的男性气息,不由意乱情迷起来,所有复杂而微妙的感情又重新在体内窜动,她本能地揽住他,卸下了武装多时的面具,柔软温驯地配合着他,心跳急促,双颊滚烫,全身的血液都像沸腾的开水,烧掉了所有女性的矜持和顾忌

    “小薇,哦这是我幻想多久的一刻拥着你,触摸着你这种感觉如真似幻一他的唇沿着下巴游移到颈项。“让我不敢呼吸深怕它只是南柯一梦”他痉挛了一下,又贪婪、痴迷地捕捉住她那欲语还休的小嘴,紧紧的搂住她,想把她嵌入自己的体内,揉合成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思薇颤动地抓住他的肩头,含泪地,激动的响应着他。心弦撼动,甜蜜中掺杂了酸酸苦辣的滋味。

    “小薇”秦羽轩呼吸急喘地微微松开了手,深情的眸光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拿全世界去换你、只求”忽地,他的话停顿了,身体倏地绷紧。

    思薇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秦伯航站在他们身后,脸色凝重,目光如炬,冷冷地紧盯着他们。

    有默契地,他们在难堪而又带点心虚的心情中同时松开了手,气氛顿时变得沉重僵滞。”

    “爸,您不是睡了?”秦羽轩不安地打破沈寂。

    “羽轩,你忘了你是有妻室的人?你今晚这种行为若是让敏芝知道了,她岂非要伤心死了?”秦伯航沉着脸责备儿子。

    思薇羞愧交集,她窘困地痹篇秦伯航严厉中带着批判的眼神,难堪地仓卒掩面而奔。

    “小薇,你”秦羽轩心中一急,不加思索地想追过去。“羽轩,你有资格追去吗?”秦伯航喝住了他。

    秦羽轩煞住脚步,他脸色苍白,心中交杂痛苦和挣扎。

    “敏芝是个难得的好媳妇,你千万不可以辜负她。如果不是他们方家施加援手,我们秦家早就垮台了,甚至还难逃牢狱之灾。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再去招惹思薇。”

    秦羽轩有满腹的辛酸和苦楚想一吐为快,但是,唉!时机尚未成熟。他只有默默承受父亲的责难和屈解。“爸,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做出对不起敏芝的事。”

    “那就好,做人要秉持良心,儿女私情在恩义面前又算得是什么?更何况,敏芝又不是什么粗俗、不识大体的女孩子,你纵使不爱她,最起码,也要守得住忠诚这两个字。”

    “我晓得,爸,您就不要操心了,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亏待敏芝的。”秦羽轩郑重的向父亲提出允诺。“风太大了,我扶您进去吧!”

    姚立凯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就寝时,他听见仓卒的门铃声。

    拜托!他看看壁钟,都十一点钟了,还有那个不议好歹的家伙挑这个时间来拜访他。懂不懂做人的分寸啊?!

    他低咒了一声,随便穿上牛仔裤,没好气地拉开门把。“哪一个缺德带冒失的”他的牢騒戛然而止,他注视着一脸灰白,神情憔悴的思薇,吶吶地:“是你?怎么”惊喜交织中,他口拙起来了。

    “立凯,我能进来坐坐吗?我的心情好乱,我在街上走了好久,脑海中一片空白,真的有种无处容身、心灰意冷的感觉,我需要有个人陪陪我,所以”

    “快别说了,进来吧!看你又苍白又累的,”姚立凯急忙拉她人屋。“我泡杯咖啡给你,提提神,也可以缓和一下心情。”

    思薇坐在藤椅上,打量这间略有几百呎大的单身宿舍。她发现姚立凯把这个窝整理得窗明几净,没有一般男人的疏懒和粗枝大叶。

    小小的斗室,五脏俱全,整齐清爽。

    姚立凯泡了一杯热腾腾、香浓扑鼻的咖啡。他端给她,细细打量着她略为苍白而疲倦的脸。“愿意谈谈你的困扰吗?”

    思薇轻啜了一口咖啡,勉强提起精神。“我只是觉得好累,万念俱灰,像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这跟你的工作有关吗?你不是被调到采访组,改跑市政新闻吗?”

    思薇放下杯子,眼底有一抹深沈的倦怠。“你知道吗?我这一来一往的调职,才让我深深体验到什么叫作无力感,什么叫作笑骂由人?我只不过是别人脚下一只可怜渺小的小蚂蚁,任凭人摆布来摆布去,作践自尊,作践理想,而我却懵懂无知,沾沾自喜,拚命工作,自以为是个口诛笔伐,制衡强权的正义使者,我早该知道的是不是?!这本来就是个复杂脱序的时代,像我这种不懂迎合时代趋势,不知权变的人,早晚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无处容身,我真的是困惑、心寒极了”她激动得喉头梗塞,热泪盈眶,无法言语。

    “你慢慢说,不要太激动,”姚立凯劝她,抽了一张面纸给地。

    思薇擦拭泪痕,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这些年来忠于新闻工作岗位的热诚和执着,是不是一种盲目而可笑的愚蠢行为。不需要这么故作清高、自以为是,更不需要呕心沥血,只要你懂得顺应潮流,知道迎合上面,卖弄权术,就能出人头地,乎步青云。”她无奈地笑了笑。“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异类?为什么我学不来那一套?为什么我又那么在乎别人的恶意攻讦?!我,我真是觉得疲惫了,我是个失败者,不论在事业或者感情上,我都输得一塌糊涂,”说着,说着,思薇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姚立凯见状,怜意心生,屯积在胸中的深情不禁扩散开来。他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摸抚着那头乌黑柔软的秀发,带着满腔的感情哑声说:

    “小薇,我了解你那种痛心疾首、彷徨无助的感觉,你一向心高气傲,耿介坦白,对生命、对爱情都坚守着一份崇高、纯善而固执的守念。你不懂得虚情假意,更不屑逢迎巴结,你是耶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在这个处处隐藏危机、道德败坏的时代,需要的就是像你这不畏强权,志在做大事,不在做大官的人。不要被恶劣的环境、人心的险恶打倒了你的意志力,你既能看穿功名富贵,人心沈浮,所谓繁华似锦不过弹指间,如同过眼烟云,又何必为那些不能看破的人悲痛伤身呢?如果你真的就此心灰意懒,岂非正中他人下怀?何苦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思薇震惊地看着他。“立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豁达开朗?对人生居然有如此深刻的看法。”

    姚立凯淡然一笑,颇有几份潇然适意的味道。“很简单,我在美国待了两年,异乡游子的情怀,若非身历其境,旁人是很难了解那种寄人篱下的苦涩和不安。若不是有过人的勇气、内省的磨练,便容易在挫折、迷惘和物质匮乏的窘迫中迷失方向;再加上种族歧视、言语上的障碍、文化背景的差异,要不庄敬自强,真会自毁前程,一蹶不起”

    “我真不知道你居然遭遇过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煎熬和波折。”

    “很简单呀!我自尊心很强,我不容许自己失败,而一般人只看见留学生学业有成的风光,却看不到文凭下的血泪辛酸。我一再告诫自己,如果我能捱过这段异乡求学的孤寂和艰苦,往后人生再大的冲击,我一定都能处之泰然,不会为命运所拨弄。所以,小薇,不要做个逃兵,只要你尽了心力,那怕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总比放弃来得好。至少,你曾经努力过,不曾不战而逃。你看那些无稳定工作的人,他们不都是弱势团体吗?他们何曾退缩过?不要轻忽自己的力量,我随时都会做你的后盾,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立凯!”思薇好感动,霎时又泪眼汪汪了。“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欠你太多了,如果我能爱上你多好。”

    “现在努力犹不嫌迟啊!你永远有优先权。”姚立凯眨眨眼,半真半假的神色。

    “立凯,我”思薇摇摇头,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当时她心中的复杂和内疚。

    “不必觉得亏欠,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人生最珍贵的感情,并不限于男女之情。我不想把自己变得那样心胸狭窄。我想,除了爱情,我有雅量接受我们是知己的关系。相交贵在诚意,其它的我们何妨顺其自然?”

    思薇唇边绽出一朵动人的微笑。“立凯,你真是让我又心折又惭愧。”

    “真的吗?其实我也挺佩服自己的,搞不好我真的是什么伟人或者情圣投胎转世的。经过今晚,也许,我还真的列名在圣人排行榜内。”姚立凯幽默的说,娃娃脸上泛着一抹调皮的笑容。

    “你早就可以上榜了。”思薇淡笑说,一口饮尽早已冷却的咖啡。她看看腕表。“都一点了,我该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我送你吧!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带车。”

    “我-”她正准备推辞,姚立凯立即打断她。“不要拒绝,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台北市的治安有多差吗?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搭出租车教人怎么放心呢?”

    “是,我的好老师兼保安警察。”思薇娇嗔的说,弯弯闪亮的笑眼里尽是耀眼清朗的神采,阴郁和失意早巳一扫而空。

    微凉的夜风轻扫面颊,昏蒙幽暗的夜幕,只见满天星斗眨着顽皮的眼睛,俯瞰着褪尽繁华的尘嚣,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惊扰着人们酣睡的心扉。

    思薇在巷口下了出租车,她对姚立凯说:“你搭原车回去吧!我走几步路就到了。”

    “不,我还是送你上楼才较安心,送佛送上天嘛!”

    思薇拗不过他,和他静静地穿过细长的巷道,在快抵达她住所的不远处,她看见一个修长瘦削的身影,她立即停下了脚步。

    他们四目接触,百味杂陈,各有着翻搅、复杂的心绪。

    姚立凯细细打量那个伫守在思薇住屋前的男人,认出他是久大信托集团的秦羽轩,更是他宿命的情敌。他夹在中间,顿觉微妙而浑身不自在。

    秦羽轩动了一下,他表情出奇的平静,黝黑的眼睛在夜色中更显清亮有神。迟疑了几秒钟,他低沈而清楚地开口了:“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显然我是多虑了。”他古怪地打量了姚立凯一眼。

    思薇的心紧缩成一团,接着,她执拗而倔强的个性又开始作祟了。“我本来就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应该把精神放在你那位“无懈可击”的妻子身上。再说,你三更半夜站在这里,不怕瓜田李下,惹人闲话吗?”

    秦羽轩面部的肌肉绷紧了,他的心隐隐作痛,纠葛难解,但拜多年商场的历练所赐,他仍然维持着镇定自若的风度。“谢谢你的提醒,我忘了你有护花使者,而我也不是自由之身,我显然太放任自己的感觉,而浑然不识现实的残忍多变。人言可畏,对不对?”不待思

    薇有所响应,他已暗暗咬牙,强迫自己快速离开,免得自取其辱,免得嫉妒烧毁掉他的自制力。

    修长的背影,透过昏黄的街灯,平添了几许遗世孤独的沧桑,让人不忍,更加深了心头的凄楚和无奈。

    思薇咬紧牙,竭力控制那股想追上去的冲动。

    姚立凯冷眼旁观,从她恍惚的神情,泪影模糊的眼,到紧抿的唇。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念道:

    “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思薇微微震动,神智立即清醒。“立凯,我,我很抱歉-”

    姚立凯耸耸肩,仍是一脸坦荡荡的神态。“无情不见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小薇,我给你的情意缠绵,便不以我的痴情为苦。只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惜眼前人。你何苦钻牛角尖呢?”他素爱中国的古文诗词,如今用来应景,倒也不枉昔时浸淫成痴。

    “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小薇,”他走近她,轻楼住她的肩膀,眸光温文如一轮新月。“我希望你能豁达开朗,你一向洒脱飘逸,爱憎分明。如果这是一份有希望、有远景的感情,我会鼓励你去争取,就像我愿意等侯你一样坚持到底。然而,秦羽轩他是-我感觉得出他对你的感情,可是时不我予。你们注定了必须为情所苦,与其如此,何不痛下决心,抛开这道感情的枷锁,从纷乱无措的情茧中挣脱出来,另辟一片晴空。”

    思薇错愕地盯着他,不满他一副感情专家的口吻,她尖锐而不悦地反击他。“姚立凯,你真是口若悬河,收放自如,而我却被你弄迷糊了。你一下子说不勉强我,静观其变,一下子又对我语出双关,暗送情衷。你真不愧是一流的外交人才,很懂得趁虚而人,收买人心。”

    姚立凯马上变了颜色,他生硬的说:

    “思薇,在你眼中我姚立凯真是这样卑劣的人吗?我只不过”他挥挥手,有点心灰意冷。“算了,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扭头就走,思薇急忙拉住他:

    “别这样,我向你道歉。”

    “好吧!为了表明我是个心胸开阔的彬彬君子,我只好接受你的歉意。”姚立凯似笑非笑的说。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啰!”思薇吶吶的说。

    姚立凯撇撇唇,戏谑的说:

    “不是好朋友,敢情晋升为情侣关系吗?你又看不上我。”

    思薇又好笑又好气,她白了他一眼,娇嗔地说:

    “姚立凯,你真讨厌,就会得理不饶人。”

    姚立凯嬉皮笑脸地靠近她。“嘿嘿,如果你肯嫁给我,我愿意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来整我,让你出一口怨气。”

    “你想得好。”思薇啐道。

    姚立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你便,反正,我会再接再厉,跟咱们的国父看齐,这不过是第八次求婚被拒,我还有三次机会呢?”

    “哼,你等一辈子吧!”

    姚立凯笑咧了嘴,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正是准备等一辈子,一辈子和你玩拉锯战。”

    思薇拗不过,却又拿他没辙。她板起脸,想义正辞严地驳斥他的谬论妄想,偏偏面部的肌肉不听话,让笑意占了上风,害她一脸怪相,不禁气恼的跺跺脚。“我上楼了,不理你这个疯子!”她打开铁门,砰然地关上。

    姚立凯笑着摇摇头,他望望繁星点点的夜空,吹着轻快的口哨,转身离开。

    思薇第二天照样到市议会采访,被那些为了一笔教育经费争得面河邡赤,花招百出的议

    员搞得啼笑皆非,瞠目以视。

    她不禁有些同情那几位列席备询的教育局官员,看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神色,面对着一个比一个凶悍、犀利的质询,他们几乎招架不住,频频擦汗,更加词穷意拙、狼狈不堪。

    看到某些议员在台上吵得不可开交,下了台却拍肩握手,亲切热络的像八拜之交,她不禁为政治圈的虚虚假假、莫衷一是感到失望。

    她返回报社,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发现在镇尺下压着一张便条。纸条上有着龚德刚龙飞凤舞的字迹:

    思薇:

    跋完稿后,请来我办公室一趟。很显然的,你须要再教育。

    报德刚。

    再教育?她失笑抿抿唇,收好纸条。她静下心来赶写新闻稿。

    大约用了五十多分钟左右,她便完成稿件,并随即把它交给召集人胡敬章,准备先填饱五脏庙后,再去聆听龚德刚的“教诲”

    她有预感,那绝对是长篇大论、唱作俱佳、口沫横飞的一场独角戏。

    到了员工餐厅,她大老远就看见潘以瑶向她猛招手。她微微一笑,点好菜,走到潘以瑶为她保留的座位上。

    潘以瑶一口菜一口饭地用餐,她对思薇挤眉弄眼说:“思薇,你真是会闹新闻啊!你昨晚在老总面前那惊逃诏地、兴师问罪的一出戏,真教人捏汗,还以为你昏了头不想干了呢?!”

    “我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当时在怒火中烧下,我真的有豁出去的冲动。”思薇喝口汤,慢条斯理地用餐。

    “你啊,真的是太街动了,小澳善这种脾气会吃人亏的。你知道吗?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好戏,尤其是萧丽琴,她到处散播你将辞职的谣言。”

    思薇不在乎地扬扬眉。“我不会跟她那种人计较,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太莽撞了,竟然被她激怒,差点做出正中下怀的蠢事。”

    “说得对,如果你真的辞职不干了,那可称了她的心,她呀!视你如眼中钉,不除不快。”

    “我觉得很奇怪,我跟她无怨无仇的,她干嘛处处要与我为难?”思薇纳闷不已。

    “谁知道?她这个人一向心胸狭隘,善妒成性,她大概看不惯你锋芒毕露,抢了她的风头吧?”

    “这才奇怪呢?她跑她的娱乐新闻,我跑我的市政新闻,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啊!”“哼哼,你以为她甘于跑娱乐新闻?她呀,野心可大呢,她一直想跑财经,想搭上那些财阀集团的线,巩固她的地盘,说不定,还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潘以瑶撇撇唇,又喝了一口汤。“你是知道的,线路跑熟了,多少也可以拉拢关系,攀亲带故的扩大自己的活动范围和社交圈,更别说可以运用的资源了。偏偏你占据了她想要的位子,她怎不怀恨在心?本以为你调到编辑部,她可以得偿所愿,怎料老总根本不中意她,调徐新燕去跑,而你在编辑部虚晃一招又跳升到最热闹抢手的市政版,她小姐心里当然不舒服啰!”

    思薇放下筷子,收拾残渣剩饭,和潘以瑶边走边聊。“我真不知她哪来那么多嫉妒?她根本是自寻烦恼嘛!”她们站在电梯口等候电梯。

    进入电梯后,潘以瑶掏出小镜子,补上口红。“谁教你长得艳冠群芳?让四周的男同事整天像无头苍蝇似的绕着你打转?她看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你不知道,她一直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偏偏咱们那些男同事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冷落了她一颗寂寞芳心,满腔怨气自然又转移到你身上了。”

    思薇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连我的长相也可开罪人!我能怎样?向我父母抗议还是自毁容貌?”

    到了五楼,她们一块步出电梯,潘以瑶斜睨着她,打趣说:“你舍得?只怕咱们那些男同事可不同意。据他们说跑了一天新闻,回到办公室能看到你那张赏心悦目的芳颜,所有的烦恼和疲倦都化为云烟,无影无踪,而且士气大振。”

    “去你的,瞧你绘声绘影的,夸大其词!你当我是什么?任人评头论足的花瓶啊!”思薇打了她一下,直翻白眼。

    “如果我能拥有你一半的美丽,教我待在办公室当花瓶我也甘心。”潘以瑶叹息道。

    “是啊!你以为美丽就没有烦恼和后遗症吗?否则,我干嘛成天鼻梁上架着平光眼镜?没事找事做吗?”她和潘以瑶一块儿走到茶水间,各自泡了一杯速仍僻啡。

    “增加气质啊!”“是吗?那你潘以瑶小姐怎么宁愿花双倍的价钱去配隐形眼镜?打死你也不肯戴普通眼镜呢?”思薇挖苦她,然后笑咪咪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放下纸杯,啜饮了几口,然后,深吸了两口气,提着多买的饭盒,上楼去找龚德刚,准备让他刮耳光。

    她进入龚德刚的办公室,尽量绽出最柔美、讨喜的微笑,无视于龚德刚拉得老长的臭脸。“老总,吃饭没有?我特地去买了你最爱吃的排骨炒饭,算是我对你失礼的赔罪。”

    报德刚抬起浓眉,揶揄地笑了笑。“不敢,只要你大小姐改改你那种阴晴不定的个性,让我能好好吃顿饭,不要得了胃溃疡,我就已经偷笑了。”

    思薇涨红了脸,她尴尬地抿抿唇,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龚老师,你不要生气嘛!大人不计小人过嘛!”

    报德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怎么?连师生辈分都搬出来了?没错,我是教过你一门课,可是,我可从来不曾感受过我是个让人尊敬的老师,倒是常常得看学生的脸色!”

    思薇窘迫得连耳根都红了。她僵在那儿,完全失去往日的落落大方,反倒像个进退不得、可怜狼狈的小女孩。

    “怎么?舌头给猫吃掉了?不是要请我吃饭盒吗?还不快拿上来,真要我得胃溃疡啊?!”

    思薇立即转忧为喜,她笑脸盈盈地递上饭盒。“要不要我去泡杯咖啡或是红茶?”

    “我有没有听错?咱们报社最大牌的记者要泡茶给我这名不副实的总编辑?”龚德刚又出人意表地放出一道冷箭。

    思薇无奈地咬着唇,讨饶地拱拱手。“拜托,老总,你就手下留情吧!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再教训我了。”

    “挖苦?我这算是小惩戒,如果是换了别人,我早就让他卷铺盖滚蛋了,而且,吃不完兜着走。”

    “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很照顾。”

    “是啊!照顾到你胆敢跟我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骂人!”

    “我昨天是气疯了,因为我听见秦羽轩介入这件事,所以”

    “所以我就成了炮灰?活该被你乱箭砍杀?!”龚德刚边吃边说,嘴巴仍忙着挖苦杨思薇。

    “我已经知道错了,也跟你赔礼了,你还要我怎样?”

    “什么?你以为一声对不起,一盒排骨炒饭,就可以打消我昨晚受的气?告诉你,如果昨晚受的是社长的气我也就认了,偏偏跟我大发雷霆的居然是我一向钟爱的得意门生,你想我有何感想?更甭提这件事已经成为办公室的笑柄了。”

    “好嘛!那你可以处罚我,把我再降调其它部门,我绝无怨言。”

    “降调?让你去气死其它主管?”

    “那一思薇嗫嚅着。

    “那怎样?你不是一向辩才无碍,咄咄逼人的吗?怎么现在口吃起来?”

    “老总,你别生气,边吃饭边生气对健康有害。”

    “对健康有害?嘿嘿,我把你留在报社才是对健康有害呢!你那种不识好歹、不知进退的个性,我迟早会被你气出心脏病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思薇怯怯地问,有些无奈。

    “怎么办?你说!”龚德刚呼着气,板着脸,一副忿意难消的神态。

    “好嘛!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摆平,我自动辞职,不用你为难。”

    “辞职?你去哪家报社?我得先跟对方打声招呼,省得那个倒霉鬼不明就里就被你活活气死了。”

    “那”

    “那什么?你给我留下来!把你那种冲劲、自以为是的个性改一改,否则,你再有才干,也没有你可以容身之处。”他放下筷子,语气缓和了。“思薇,”一个成功的人应该懂得如何去适应环境的变化,而不是要求环境来顺应他。惟有积极投入,置身其中,你才能彻底发挥真本事去改变环境的恶劣质素。灰心、气馁、恼怒都不能解决问题。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有沈痛的感觉,有正义感的人也不少,只不过,他们懂得在最适当的时机发挥出来,让它汇聚成一股磅礴而不可忽视的力量。挑错时机,任性妄为,无异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老总,我”

    “别忘了,力气要用在刀口上,如果尽了心力仍无法兼善天下,至少,也可以独善其身。用智慧、耐心去扮演你的角色,不要太敏感尖锐,为自己树立太多敌人。”

    思薇这才颖悟到龚德刚的用心良苦,一时间,她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别哭啊!我生平最怕女人哭啦!见女人洒泪我可会三天睡不着觉的。”龚德刚连忙发出警告。

    思薇马上收回泪水,嫣然一笑。“谁说我要洒泪,我只不过逗你玩的。”她调皮地吐吐舌头,轻盈自如地离开龚德刚的办公室。

    阴霾已过,心底回荡着一股鲜活的热源,让她有勇气踩着稳定的步履去面对生命中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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