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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热小说网 www.qirexs.com,天玄阁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陈道安的确是个好徒弟,在当下尔虞我诈利字当头的江湖上,像陈道安这样忠厚的人实在不多。只可惜,忠厚往往被人看作愚蠢,孝道往往被当成墨守成规、冥顽不灵。积土方能成山,积水才能成渊,世人都太过急功近利,就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人要是急于求成,就容易迷失本心。还没有学会走,先想着如何跑,看重结果而不注重过程,固然能有一时的成功,终究不过是饮鸩止渴能成大器。常言道,莫以成败论英雄。建万世之基好似砌高楼大厦,一砖一瓦、一石一木容不得半点马虎,画饼充饥不过是自欺自人罢了。

    严灼心的一番话让陈道安坐立不安,辞了煞宁儿,他一路上不敢多做停留直奔长安而去。十日后赶到长安,鉴宝大会已近在咫尺,此等武林之盛会,洛英山庄上下一片喜庆正式进入洛河图时间。

    见此情景更让陈道安着急上火,他一个健步冲进门去,迎头正好和梁肖月撞了个满怀。做了亏心事的梁肖月一见陈道安,顿时心慌意乱。不料,陈道安只是瞧了梁肖月一眼,就从梁肖月身旁绕过去径直往里走。

    他这是什么意思?好歹自己是大师兄,见了面怎么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莫非他是要去洛树云那里告自己的状?梁肖月来不及多想,抢先一步拦住陈道安的去路,装模作样道:“哎呀,师弟你总算回来了,你不辞而别,你可知道师傅和我有多担心。”

    陈道安这才回过神来,梁肖月毕竟是他的大师兄,他一着急竟忘了长幼尊卑,急忙拱手恭恭敬敬道:“我有要事禀报师傅冲撞了大师兄,请大师兄赎罪。”

    他有什么要事想告诉洛树云?不会是......不过看陈道安的样子,不像要去告自己黑状。难道严灼心没有和他说点什么?严灼心要是什么都没有和他说,那鬼才信。梁肖月想了想笑着问道:“师弟,这段日子你都去哪了?”

    陈道安答道:“我先去见师父,回头再和大师兄细说。”陈道安没有正面回答说完就走,让梁肖月心中七上八下。他要是去告自己的状,哪还有什么回头再说,梁肖月忐忑不安急忙跟上去想瞧瞧陈道安想说什么。

    自从洛河图到了洛英山庄,洛英山庄就成了个万花筒,江湖中人的眼睛盯在洛英山庄上,洛英山庄发生任何事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李香书名正言顺成了洛树云的座上宾,洛英山庄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他自然不会放过。宋青当然也如此,此人贪财好利,只要给足他价码,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只怕他早就被人收买了。

    陈道安来到大厅前脚刚向洛树云、白无常请完安,李香书、梁肖月、宋青后脚就跟进门来。进门后,三人纷纷向洛树云问候,洛树云对三人点头一笑,之后道:“道安,你回来得正好,洛河图为师已经拿到手,再有几天就是洛英山庄的大日子,到那时,为师将用洛河图号令天下,以此同时,为师将向天下英雄宣布你师妹和李公子大婚的喜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至于这段日子你去了哪里,为师不想多问,望你好自为之。”

    这话大出陈道安所料,他一心为洛英山庄,丝毫没有半点不忠,何来这通责备?更让他的震惊的是洛树云已经决定把洛诗禾嫁给李香书。李香书抛弃梦云的手段可谓下作,洛诗禾怎么能嫁给他呢?当着李香书的面陈道安不好言明,他看了李香书一眼拱手不解的问道:“师傅,那程不归那边该怎么办?”

    洛树云呵呵一声道:“为师再傻也不会把诗禾嫁到程家去。”

    洛英山庄已经收了洛河图,洛树云此举岂不是出尔反尔。陈道安急了,忙抱手道:“可洛英山庄已经收了洛河图,师傅若执意把师妹嫁给李公子,程不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天下英雄又会如何看师傅。”

    陈道安刚回来就敢当面顶撞他,陈道安心里有没有把他这个师傅放在眼里?洛树云暗自生气。他话里有话同时还表明了不想让洛树云把洛诗禾嫁给李香书,李香书心里肯定也不怎么高兴。只见洛树云把脸一拉问道:“道安,你是在质疑我吗?”

    宋青最喜欢溜须拍马,这等讨好洛树云的机会他岂能放过。于是,跟着道:“二师兄,师傅就师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为师妹将来的幸福打算,咋们做弟子的不为师傅分忧也不该对师傅的决定说三道四,二师兄你这么对师傅说话,不知心中可还有师傅?”

    陈道安急忙跪下道:“弟子怎敢质疑师傅,弟子对洛英山庄忠心不二。”

    洛树云余怒未消冷冰冰问道:“那你说说,你什么意思?”

    陈道安解释道:“这些年洛英山庄树敌太多,徒儿是想,洛英山庄不能再树程不归这个强敌,请师傅明察。”

    洛树云哈哈一声道:“程不归占着有大鹏王撑腰才敢不把为师放在眼里,可大鹏毕竟远在关外,他能管得了中原武林的事?洛河图已经是洛英山庄的,只要洛河图在手,为师就能用它号令江湖,二十年前让程不归侥幸逃脱,这次我要彻底斩草除根用除后患。”

    洛树云的话越发狠辣决绝,陈道安担心的恰恰就在此处。等洛树云说完,陈道安义正言辞抱手道:“师傅,以徒儿之见,洛河图根本不是什么武林至宝,反而是烫手的山芋,远的不论,就拿二十年前的泰仁山庄来说,当年的程不归得到洛河图可曾令天下英雄俯首帖耳?他换来的是什么?是灭门之祸,依徒儿看,洛河图是件不祥之物不要也罢,请师傅三思。”

    陈道安直言不讳,足见他对洛英山庄绝无二心。但他忘了一件事,二十年前灭泰仁山庄满门的正是他的师傅,如今的武林盟主洛树云。二十年前那件事是洛树云一生最大的污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竟然对自己做过的事指指点点,那不是打自己的嘴巴吗?洛树云越听脸色越不好看。

    在场之人听闻此言,不禁暗笑陈道安是个白痴,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都不知道,怪不得他得不到洛树云的宠信。只见洛树云压着火气脸色铁青,宋青又开始说讨好洛树云的话,他对陈道安道:“师傅是武林盟主,只有师傅才有资格拥有洛河图,程不归算什么东西?二师兄,你怎么拿师傅和程不归比较?你还不赶快向师傅认错。”

    陈道安无动于衷,看样子他是铁了心不想为刚才的话认错。洛树云看了白无常一眼,自己的徒弟他还是了解的,以陈道安的心智,他绝对说不出这番有见识的话,一定是有人教他的。洛树云不动声色,白无常问道:“道安,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陈道安听后一愣,他分别看洛树云和白无常一眼答道:“是严公子和徒儿说的,严公子还说,洛英山庄将有一场大难,徒儿寻思严公子是天玄阁阁主,他知道的事肯定比别人多,徒儿一心为师傅着想,为洛英山庄着想,请师傅务必相信徒儿。”

    一旁各怀鬼胎的人听后,心中不免担忧,要是洛树云听信陈道安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千不该万不该陈道安搬出严灼心来,洛河图已经得手,严灼心和洛英山庄虽算不上是敌人,至少不会是朋友,他凭什么要帮洛英山庄的忙?不过,从这些话里可以听出,陈道安倒是真心实意为洛英山庄着想,洛树云不喜欢他,也不至于会怪罪他。

    沉默一会,洛树云问道:“道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话都是严灼心告诉你的?”

    陈道安点点头道:“确实是严公子亲口和徒儿说的,他说他是天玄阁阁主,天玄阁要守天玄阁的规矩,有些事情他不能和徒儿说的太多。”

    说到这,洛树云轻笑一声道:“道安,你被他骗了。”陈道安不解,“啊”一声抬起头。洛树云走到李香书面前道:“相书,严灼心的为人你最了解,你来说说看,严灼心说的话能信吗?”

    李香书不能让陈道安的几句话破坏自己的计划,但有不能让人瞧出他的心思,他想了想拱手道:“晚辈和严灼心义结金兰,他的为人我是最了解的,他说的话有时真有时假,有的时候,连我也分不清楚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不过,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要想从天玄阁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是要花大价钱的,不是我不肯相信陈师兄的话,实在是这件事有诸多疑点,望陈师兄明察。”

    李香书如此回答,就把所有问题抛还给陈道安。陈道安答不上来,梁肖月接上话道:“师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天玄阁要守天玄阁的规矩,既然如此,这么重要的消息严灼心怎么可能告诉你呢,你想想看,这次为了得到洛河图洛,英山庄和天玄阁算是翻了脸,肯定是花依怒死后姓严的怀恨在心,所以才会编出这种瞎话来骗你,我一直就觉得,严灼心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江湖险恶,师弟,你说是不是。”

    你一言我一语倒把陈道安说糊涂了,陈道安不禁怀疑,难道真是严灼心在骗他?正想着,洛树云道:“道安,你刚回来,先起来下去休息吧,别的事你不用管了。”

    陈道安拱手道:“是师傅。”说完给洛树云磕了个头退下去。

    陈道安走了以后,洛树云一挥手对李香书、梁肖月、宋青三人道:“你们也下去吧。”

    大厅中就剩洛树云和白无常两个人。洛树云和白无常都是老江湖,风风雨雨那么多年,岂能因为三言两语轻信于人。腊月初八的鉴宝大会肯定有一场争斗,弄不好有可能盛世变丧事二人心中有数。陈道安转来严灼心的话二人虽然有挑拨离间之嫌,可正所谓有备则无患,其实二人早在私下里做了准备,听完陈道安的话,就令二人更加警觉。

    等所有人都走后,洛树云问道:“白兄,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白无常哈哈笑道:“严灼心的话不能全信,我看刚才他们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洛树云一听问答:“此话怎讲?”

    白无常嬉笑道:“堡垒往往容易从内部攻破,能出卖你的,永远只可能是自己人。”

    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洛树云狡猾聪明,他要是一点警觉都没有,那他就是傻子。当然,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这几个徒弟他最了解,宋青阴险狠毒利欲熏心,梁肖月贪财好色,陈道安太过忠厚,都成不了什么大事,他大可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偏偏他算漏了两个人,一是他所谓的大舅子杨关山,一是他精挑细选的乘龙快婿李香书。

    从大厅走出来,陈道安心事重重,严灼心和洛树云等各执一词,让他相信谁的好?陈道安向来示洛树云如师如父,他素来把洛树云的话奉为圣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可这是关乎洛英山庄兴亡的大事,他怎么能仅听一面之词。且不论严灼心是不是骗他的,洛河图落到谁手里谁就要倒霉这是他亲眼所见的事,他一片好心怎么就得不到洛树云的认可?最让他烦恼的是洛诗禾和李香书的婚事,李香书野心勃勃,被他欺骗的女人不少,要不要把梦云的事告诉洛树云?洛英山庄已经收了程不归的聘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洛树云身为武林盟主岂能言而无信?这不是失信于人,让天下英雄看笑话吗?

    近年来,武林中高手辈出,铁枪会、黄河帮的势力几乎能与三大山庄并驾齐驱,洛树云明面上是武林盟主,洛英山庄却是每况日下,不听武林盟主号令的事层出不穷。虽说阴狮短命死了,毕竟洛诗禾的婚事洛英山庄已失信于铁枪会,若再失信于程不归,如此反复无常洛英山庄在江湖中的威信何在?日后谁还敢相信洛英山庄?

    世上的事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而是不成。武林中自古皆是忠肝义胆之辈,江湖中人行事素来以侠义为先,讲的是光明磊落,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唯利是图,人人只为自己的前途命运着想毫不顾忌江湖规矩,成了一盘散沙。江湖之所以像现在这样纷争不断,根源在洛英山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洛英山庄是天下武林之首,江湖中各门各派都以洛英山庄为榜样,洛英山庄做事不守江湖的规矩,天下英雄学得有模有样,江湖岂有不乱的道理。洛河图是小,名声是大,陈道安不想洛树云成为反复无常的小人,也不想看到洛英山庄有什么不测。洛树云不听他的劝阻,他心想,洛树云不愿听,洛诗禾应该知道顾全大局为洛英山庄的成败着想。洛树云最听洛诗禾的话,只要能说服洛诗禾,事情就容易多了,于是,他匆忙去见洛诗禾。

    与洛诗禾见上面,相互问候几句,洛诗禾道:“二师兄去哪了?爹让你护送舅舅出关,你怎么不辞而别?”此事陈道安颇感惭愧,一时答不上来。洛诗禾迎上来又道:“好在舅舅已经平安回到长安,二师兄不必自责,你回来就好。”听了这话,陈道安心中才好过些。接着,洛诗禾追问道:“不知二师兄找我有何要事?”

    陈道安回过神来问道:“听说师傅要把师妹嫁给李公子?”

    这话问得蹊跷,洛诗禾心中有些不快,挑了陈道安一眼问道:“不知二师兄有什么高见?”

    洛诗禾的话语中有几分怨念,陈道安丝毫不察,愣头愣脑的道:“是这样的,洛英山庄已经收了程不归的聘礼,师傅若是执意把师妹嫁给李公子,我担心此事必然会激怒程不归,洛英山庄先前失信于铁枪会,要是在失信于程不归,我担心此事有损洛英山庄的声誉,我想让师妹帮我劝劝师傅,倘若师傅真想把师妹嫁给李公子,不如把洛河图退还给程不归。”

    世上怎么会有陈道安这种直肠子的人,他明目张胆在洛诗禾面前这种话,不是存心找不痛快。洛河图绝没有退回去的可能,洛诗禾闷闷不乐转过身去不声不响道:“二师兄有什么话,你怎么不自己去和爹说?”

    陈道安道:“我已经见过师傅,可师傅他老人家不听我的劝,他最听师妹的话,所以我想......”

    洛诗禾沉醉在与李香书的婚事当中,谁要是对她说三道四就是和她过不去。不等陈道安把话说完,洛诗禾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二师兄一片好意,可这是爹的决定,恕我爱莫能助。”吃了闭门羹,陈道安站在原地不动,洛诗禾再问道:“二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陈道安“哦”的一声道:“我回洛英山庄之前,严公子曾和我说过,洛英山庄将有一场大难,让我提醒师傅小心,只是不知道师傅会不会听,还请师妹多劝劝师傅。”陈道安一抱手。

    洛诗禾一听,自言自语道:“严灼心......”洛诗禾停下来想了半天,转过头对陈道安道:“二师兄刚回洛英山庄,一定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你说的话我一定转告爹。”有洛诗禾这句话,陈道安就安心了,他一听大喜,拜别洛诗禾后高高兴兴离开。

    也许陈道安说者无心,洛诗禾却听者有意。想起花依怒,洛诗禾心中激起一点波纹。她以前只知道严灼心是个一无是处的江湖浪子,相识之后才知道严灼心从来说一不二,他不会无缘无故和陈道安说洛英山庄将有大难这种话,一定是他得到什么消息。洛诗禾正想着,李香书走进门来,在感情面前洛诗禾就是个傻子,李香书的美男计让她脑海中的疑窦顿时消失,之后就把陈道安的提醒忘得一干二净。

    鉴宝大会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洛诗禾对李香书死心塌地,一颗心都在李香书身上,自己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进去,陈道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忽然间,他恍然看清,哪里有好处所有人都在削尖脑袋往哪里钻,根本没有人在乎洛英山庄的安危,洛英山庄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陈道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说的话没有人听,那他就去找一个说话有人听的人,陈道安恨恨离开洛英山庄。

    天有不测风雨,进入腊月就到了一年当中最寒冷的季节,阴天加之人情淡薄似乎让这个寒冬变得更加残酷。陈道安出了长安城往东走,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僻静之所在。但见草木逐渐变得繁多起来,深邃悠长的青石小路越走越窄,深冬时节草木枯萎,落叶随处散落在路面上,露水洒满青石小路,上面长满青苔,这种地方一看就知道不像有人常来的样子。再往前走了一段,豁然开朗,林间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出现一座别致精巧的小院宛如仙境一般。

    但见正面口高挂的牌匾上写着“空山宜居”四个黑子,陈道安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不久并有一个身穿青衣素服的少女前来开门。陈道安和少女说了几句,少女这才打开门让他进去。

    院中除了来开门那少女以外,还有另外两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少女。院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看上去一尘不染,其中栽种一些花草盆景,倒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野草罢了。瞧得出主人种这些花草不过是陶冶兴致,想来,这里的主人不是什么人大富大贵之人。

    那少女将陈道安引到正厅门口并退下去。陈道安走进正厅,见大厅**奉一尊文殊菩萨金像,一个长发齐腰,穿的同样是青衣素服的女人跪在地上认真诵经礼佛。陈道安见到那女人,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在整个洛英山庄,只有这个女人对他最好,陈道安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道:“徒儿拜见师娘。”

    那个女人看上去心无旁骛,她面容姣好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她不是别人,正是洛树云夫人、洛诗禾的亲生母亲杨柳青。此人一生劫难,她经历了丧子之痛,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为满足私欲灭了兄弟满门,她心灰意冷本想遁入空门。可她毕竟还有一个女儿在世,又怎能看破红尘,所以就和洛树云斩断情丝,在这空山宜居诵经礼佛从此不问世事。她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年,再也没有踏出空山宜居大门半步。

    杨柳青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道安道:“道安,我不是让你不要到这里来吗?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陈道安泣不成声拜倒道:“师娘,并非徒儿有意来打扰您,徒儿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师娘赎罪。”

    杨柳青思虑片刻道:“你起来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道安跪地不起恳求道:“师娘,洛英山庄大难临头,可师傅他不听徒儿的劝,徒儿想请师娘看在你和师傅夫妻一场的份上去劝劝师傅,让他别再要什么洛河图了。”

    又是洛河图,杨柳青心一凉轻叹道:“洛树云心魔太重,我和他早就一刀两断,外面的事和我再没有半点关系,道安你起来吧。”

    陈道安不甘心道:”师娘......“

    杨柳青道:“世上的事冥冥中自有天意,心魔难除谁去劝也没有用,洛树云就你一个好徒弟,可惜你为人太过忠厚,时常会被别人算计,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要相信,这没什么不好的。”

    陈道安心痛欲裂道:“师娘,难道你连师妹的幸福都不管了吗?”

    洛诗禾是杨柳青的一切,她之所以不能看破红尘就是因为这个女儿。听了陈道安的话,杨柳青心一痛问道:“诗禾她怎么了?”

    陈道安道:“师妹她快要成亲了。”

    杨柳青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听高兴的道:“女儿大了自然要嫁人,做娘的高兴还来不及。”

    陈道安急道:“师娘久居于此,外面的事你有所不知,洛英山庄已不复往日的辉煌,师傅本打算和铁枪会联姻,阴家公子来提亲的当日日,程不归突然派人以洛河图做聘礼也来提亲,师傅想得到洛河图,虽然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却还是毁了这桩婚事,那阴家公子又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杀了,洛英山庄已经得罪了铁枪会,可如今,师傅得到洛河图,却要把师妹嫁给一个叫李香书的人,徒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师傅,所以才来求师娘出面。”陈道安接着,把程不归如何来提亲,洛河图如何丢失,洛英山庄如何胁迫严灼心去找洛河图的下落,洛诗禾是如何爱上李香书,洛树云又是如何得到洛河图这些事一五一十告诉杨柳青。

    杨柳青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是那样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自己名节和一生幸福的人,她心痛万分,只恨自己没有教好洛诗禾。孩子是母亲的性命,杨柳青流着泪,脚下站不稳一步步往后退。陈道安急忙站起来扶住她道:“师娘你要保重身体。”

    杨柳青转过身懊悔的哭道:“诗禾我的女儿,是娘没有尽到做娘的本分......”哭过之后,杨柳青擦刚泪水转头问道:“你说程不归还活着?”

    陈道安点点头道:“程不归不但没有死,他还在关外雄踞一方,势力不容小觑。”

    杨柳青想了半天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程不归既然来提亲,说明他和洛英山庄有和解之意,诗禾理应嫁到程家去,至于铁枪会阴家,阴少爷已死,是洛英山庄对不起阴家,诗禾也是我的女儿,道安,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带给洛树云,至于他肯不肯听是他的事。”

    陈道安想让杨柳青亲自去一趟,只是杨柳青不肯,他也没有办法,拱手道:“是师娘。”

    洛诗禾是杨柳青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虽说这十年来杨柳青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可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杨柳青又怎能不闻不问。杨柳青问道:“你说的那个李公子是什么人?”

    陈道安正发愁没有地方倾诉,杨柳青问起,他正好可以一五一十全告诉杨柳青。陈道安烦恼的道:“李公子名叫李香书,他饱读诗书年少有为,在江湖上有香书公子的美誉,可他城府极深,实则是个道貌岸然负心薄幸的伪君子,徒儿在江湖上遇到过一个女子,她被这位李公子欺骗了感情这还不算,这位李公子眼看事情败露,居然废了她的双脚,还让手下人轻薄于她,要不是有高人想救,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杨柳青听后更加着急问道:“诗禾她可知道这件事?”

    陈道安叹一声答道:“这位李公子极善伪装,他野心勃勃江湖上的人也是最近才知道,师妹对他的为人自然有所耳闻,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觉得他做的事理所当然,师傅一心想把师妹嫁给他,师妹整天和他在一起,有些话徒儿实在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杨柳青转身双手合十抬起头看着那尊文殊菩萨的金象长叹一声,她这一声叹息穷尽她对世风日下的无奈。陈道安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当下这个世道,男人如果没有点手段,如果连欺骗女人感情的本事也没有,做人做事一板正经,恪守忠孝仁义,人品端正,大公无私,这种男人在别人眼里就是没本事,世人当然瞧不起。话说起来真是讽刺,那个重品行,尽忠职守侠肝义胆的世道到底哪去了?

    杨柳青闭上眼睛,她在佛祖面前寻找安慰,希望上天能赐予她智慧,让她斩断一切烦恼。洛诗禾生在这样一个黑白颠倒的江湖,一切都是她的命,她自己选择的路别人管不了。她是洛诗禾的母亲,她毕竟错过了洛诗禾最重要的十年,现在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管洛诗禾的生活?她既然已经决定不问世事,那就一切随缘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常伴青灯在佛祖面前为洛诗禾祈福。

    杨柳青坐下来道:“道安你走吧,把刚才和我你说的话带给洛树云,其他的事我管不了了。”

    陈道安见劝不动杨柳青,只好就此作罢,他给杨柳青磕了三个头起身出门去。离开空山宜居,陈道安百感交集,有些事他永远想不明白,就像他从来不明白自己一心为洛英山庄着想,为什么始终得不到洛树云的赏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尽管他从不是洛树云最在意的弟子,但在这种危难关头,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助洛英山庄度过劫难。陈道安扬长而去,李香书出现在空山宜居门外。刚才陈道安和杨柳青的对话李香书都听到了,他心中对陈道安越来越不放心,他可不想自己的大业最后坏在陈道安这个白痴身上,心中对陈道安暗暗起了杀心。

    没有杨少诚的杨家马场难免空旷寂寞。杨关山独自小酌,喝的越多越让人惆怅。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钱财美人、山珍海味他什么没有得到过?人越老,有的时候就越像个小孩,希望得到家人的陪伴。细数他这一生,可以说活得惊天动地,人人都要竖一个大拇指,唯独别人家里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时,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偌大一个杨家马场。看着那一间间黑洞洞的屋子,就好像置身于一口棺材当中令人窒息,思来想去,这样的日子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洛河图呀洛河图,他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以为活在世上挣够了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拼命的赚钱,现在,他的银子几辈子也花不完,却失去了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人们的话没错,银子再多,死了终带不走。他有一个儿子,虽不是他心爱之人所生,毕竟是他的骨肉,这是到什么时候也变不了的事实。他是怎么做父亲的?做生意他不输任何人,做父亲可以说他一无所成。杨少诚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儿子,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本不必像现在这样紧张,是他一手造成今日的局面,他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只能独自在这样的夜里舔舐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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