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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墨水的墨,怎么写啊?

    仿佛能想象那画面。

    画面里小女孩怯生生地拿着原子笔,轻轻浅浅地问出这一句话。

    赫克托眉峰一拧,别过头去,眼里泛上水光。

    这些事,他听墨少身边的顾况当笑言说过。

    说是老祖宗月经初潮的时候吓得要死,跑到墨少屋子里一直念叨着“我要死了”、“我得绝症了”。

    墨少也没有经验,就抱着她往外冲,打不到出租车,一路跑进医院里。

    三伏酷暑,他把她送到,就自己中暑昏过去了。

    “老祖宗。”他喉头哽咽了下,“您不要太难过了。”

    这话,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

    苍白无力,连他都说服不了,又怎能安抚那真正满心创伤的人?

    唐言蹊单手撑着车身,缓缓把自己撑起来。

    而后,解开了手腕上编织精致的红绳。

    一道伤疤就这么落入赫克托的眼中。

    “看见这个了吗?”唐言蹊举起手,像喝醉了般,转身又晃晃荡荡地靠在车身上。掩面低笑,“我十岁的时候,跟墨岚一起放学回家,胡同里有人打架斗殴,好几个混蛋在殴打一个比猴子还瘦的小屁孩。”

    赫克托眼尾一紧,好像联想起了什么,倏地抬头,“是……顾况?”

    他几年前有一次和顾况喝酒聊天,顾况说过很多事。

    包括,他当年是怎么被老祖宗救下的。

    也包括,老祖宗为了救他,被人一刀扎在了手腕上,差点连命都没了。

    很难想象十岁的孩子是如何鼓起勇气扑到寒锋利刃上的。

    顾况说,他问过。

    老祖宗却笑嘻嘻地答:“还行还行,当时竟顾着逞能了,没想太多。”

    后来顾况就跪在十岁的唐言蹊的病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忠心。

    再后来,墨少替他还清了债,他便跟在这二人身边,当牛做马,此志不渝。

    “我一直以为,你用心对一个人,对方也会用心对你。”

    唐言蹊笑得眉眼弯弯,可一股子凉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渗透进了赫克托心底。

    “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但是老天爷给了我最好的朋友,兄弟。他们曾经是我走到哪里都恨不得摆一排出来炫耀的人,他们是让我相信就算没有爹妈疼爱,我也不算被这个世界亏待了的人。”

    她原本扬着声音,陡然急转直下,沙哑疲惫得不成调子,“赫克托,你懂吗?”

    “我不是天煞孤星,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要离开我,我一个人都留不住?”

    她抬头,将泪水倒回去,低低呢喃:“这不是命,是什么啊?”

    赫克托还欲说话,人群中便有人疾步而来,那强大而具有杀伤力的气场让赫克托下意识就退了两步。

    男人却根本没留意他,径直走到了唐言蹊面前,将她从救护车上活活拎了起来!

    他浑身萦绕着冷厉逼人的戾气,一字一顿道:“唐言蹊,这就是你叫我来看的东西?”

    身旁的陆氏大楼,烈火滔天。

    陆仰止已然无法形容自己心头之恨,手里的力道愈发大了,“你回来就是为了毁了我,毁了陆氏,这样你才开心,是吗?”

    他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在这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是谁曾经抱着他,温言软语地说:“你自己开一家公司嘛!开来养我呀!到时候我也去为你工作,好啵?省得你总和墨岚吃醋,等你有了自己的公司,我就不管墨岚了,就一心陪你好好经营,把它当我们的家。”

    唐言蹊。

    你自己说的话,

    如今,可还有一个字,是被你记在心里的?!

    女人的杏眸睁大了些,怔然看着他,“是你……”

    是呵,她叫他来了。

    头痛欲裂,唐言蹊努力平息着心头那些愈演愈烈的悲伤和震颤,轻声道:“陆仰止,你别跟我吵架了行吗?”

    我很难过,别跟我吵架了,行吗?

    抱抱我,行吗?

    回应她的却是男人冰冷淬着狠戾的话音,“吵架?你真看得起自己!我没时间陪你吵架!滚开!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滚出榕城,永远别再回来!”

    语毕,他放开手,她跌在地上,脚腕一扭,扭得五官都皱了。

    视线里,男人已然笃定地走向了消防队。

    他俊朗的五官在这浓烈的火光中显出浓墨重彩的深邃棱角,唯独那双墨瞳里,却含着再炙热的温度也无法除却的严寒。

    脸廓紧绷,双眉拧得厉害,眉心处一团阴鸷的气息沉沉慑人。

    火光描摹着他高大的身躯,每一笔线条都带着锋利的刺,扎进谁的心肺,令人无法呼吸。

    唐言蹊跌坐在地上,心脏好像碎过一般,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空,只剩一具空壳。

    片刻,消防员紧急疏散了楼下的人群,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又过了没多久,一架直升机卷着空气中的热浪停在了空地上。

    赫克托搀着唐言蹊起身,低声问:“老祖宗,你还好吧?”

    唐言蹊按着心口,就像能缓解千疮百孔的心脏般,有气无力地不答反问:“这是要干什么?”

    “听说是总裁办公室有一份特别重要的文件,而且……没有备份。”赫克托沉着脸道,“陆总可能是想趁着火还没烧到顶楼,坐直升机上去,然后自己攀着绳索到49楼把文件取出来。”

    “他疯了吗?”唐言蹊脸色一变。

    他的右手虽然已经能动了,但是远远不到可以攀绳结索的地步!

    她还在惊愕之中,宋井和容鸢的车便纷纷开到。

    容鸢还穿着居家服没有换,想是着急忙慌赶来的。

    她看唐言蹊的眼神中恨意比上次更加锐利伤人,怒意扭曲成了近乎颤抖的哭腔,“你就非要这样践踏别人不可吗?毁了陆氏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师哥六年多的心血!你知不知道!”

    唐言蹊根本不理她,走到宋井身边,哑声问:“你有庄清时的电话吗?”

    宋井犹豫着递上去,目光很防备。

    唐言蹊拨通电话,庄清时那边才“喂”了一声,便听到暗哑而冷静的女声响起:“是我,唐言蹊,十分钟之内我不管你是飞着还是爬着,到陆氏门前来。你未婚夫马上要上去送死,不想让他死你就给我想办法拦住!”

    庄清时一怔,还来不及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看了眼身边的女人,不安道:“大姐……”

    那气质冷艳而端庄的女人眼睛一眯,“出什么事了?”

    “是仰止……让我过去。”

    “无妨。”她淡淡睨着她,“我和你一起。”

    “大姐,您刚从国外飞回来,还是……”

    女人眼睛一闭,不容置喙地朝司机丢出两个字:“开车。”

    陆氏楼下,唐言蹊将手机扔回宋井身上,一步一瘸地走到直升机的门前。

    一伸手臂,横在门外。

    驾驶员不料会有人突然冲出来,这个距离又不敢贸然起飞,怕她被气浪伤到,只好回头征询后排男人的意见,“陆总,怎么办?”

    陆仰止大掌一攥,骨节拉扯的声音清晰可闻,“开门,我下去。”

    门应声被打开,他一跃而下,唐言蹊不管不顾地将他抱住,嗓音却出奇的平静:“你不能去。”

    她说着话都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心口的空荡无以复加,却还是吸着气,重复道:“陆仰止,你不能去。”

    男人却挥开她,蓦地攫住她的下巴,黑眸间的寒意仿佛能剜心剔骨,将她剐死,“如果我是你,就会趁着别人还没空追究你的责任,有多远逃多远,而不是站在这里找死。”

    “火不是我放的,是……”唐言蹊顿了下,那两个字像触电般,在舌尖打了个旋,又被她就着刺针吞下,“我不知道是谁,你别这样看我。”

    这利刃般的视线让她的心都被看得死了几回。

    “我本来是想在这里给你看看真相的,但是,”她一笑,眼泪莫名被挤落,“也罢,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你明白就好。”男人面色一寒,薄唇翕动,“让开,别再碍我的事。”

    她还是笑,苍白狼狈的脸蛋在那烈烈火焰的衬托下,却妖娆明艳了许多,“如果我不让呢?”

    远处又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驶入了被消防队圈出的禁区。

    两个女人先后从车里下来,看到这熊熊烈火,皆是愕然。

    庄清时捂着嘴,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为,为什么着火了?”

    宋井看见她们二人,也惊得睁大了眼睛,他直接越过庄清时,走到另一个女人眼前,“大小姐!”

    被他称作大小姐的人,正是陆家说话最权威的女人,长女陆远菱。

    “这是怎么回事?”陆远菱沉着脸,目光从起火的大楼上收回,又看向那边被女人抱住的男人,冷喝道,“仰止!你在干什么!”

    陆仰止一震。

    大姐?!

    唐言蹊听到这道嗓音,心脏亦是猛地蜷缩了下。

    庄清时,可真是厉害呵。

    连这张王牌都请回来了。

    她想着,低笑出声,静静对男人道:“你看,我搬的救兵到了,你去不了的。”

    男人身体一僵,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唐、言、蹊。”

    啪——

    一声清脆的响。

    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也格外震撼人心。

    又或者,只是对唐言蹊来说。

    她偏着头,单手捂着脸,目光怔怔地瞧着地面上、被消防管道里的水浇出来的水坑。

    水面中是她心碎而不知所措的倒影,和男人尚未落下的手掌。

    远处,连容鸢都呆住了。

    师哥……

    打了唐言蹊?!

    男人张开薄唇,吐出一个冷冽无比的字眼,诛心至极:“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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